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长安街上,灯火如昼,人潮涌动。
谷呦呦拿着刚买的小糖人,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
这是谷呦呦穿越到大苍的第五年。
前世作为支教老师的她,因为过节去集市给孩子们买礼物,返程途中出了车祸,灵魂穿越到了大苍谷府二小姐的身体里,生活变成了梦想中的样子——有钱有闲,爹疼娘爱。
只是近来,家中气氛压抑,父亲下朝后总是眉头紧锁,哥哥前日无意中提了一句“边市案”,父亲与太子的意见相左,被同僚孤立。
父亲在朝中处境不妙,她想为父亲分忧,可父亲认为他一女子不该操心朝政之事,于是乘着上元节,父亲母亲休息了,出来透透气。
“小姐,该回去了,要是被夫人发现了,奴婢又要被训了!”贴身丫鬟兰花跟在身后,急得直跺脚。
谷呦呦早就注意到了兰花头上的新发钗,“这发钗不错!凳子送的?那小子对你真是不错,这一看就很贵!我知道今晚凳子约了你,放心,只一小会儿,绝不耽误你两约会。”
“小姐,你又取笑我!”
“嗯……”
忽然,谷呦呦的目光被一颗扎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子吸引。
“啊,糖葫芦!”谷呦呦的双眼放光,“好久没吃了,今天必须买一串。”
说完拽着兰花的衣袖往前走。
两人挤到草靶子前,谷呦呦打量了一番,“老伯,帮我挑两串又大又好的!”
“好!”老伯抬首精心挑选下,拿了两串,“姑娘这两串果大饱满,糖衣厚且透,如何?”
“确实好,就这两串吧!”
谷呦呦接过两串糖葫芦,“老伯,多少钱?”
“李伯,还卖呢,听说红阁的花船已经出湖了,正往这边来,再晚点,就没位置了!”
旁边的商贩急急忙忙的收摊,催促卖糖葫芦的赶紧占位置去。
李伯听了,声音有些焦急,“四文钱。”
谷呦呦眼神瞟了一眼兰花,示意她付钱。见李伯火急火燎收摊的样子,不经的好奇,“老伯,这灯会正热闹,是做生意的好时候,红阁的花船很美吗?连钱都不赚了?”
李伯边收拾边说,“哎哟,您不知道!红阁的阁主苏墨姑娘,今夜在花船上要弹唱新谱的《春江花月夜》,王公贵族为了登船听曲,可都是花了大价钱。我一辈子可能就赶上这一回!去晚了,湖边的好位置可就没了!”
话音未落,李伯像一尾灵活的鱼,挤进了人群。
“红阁?苏墨姑娘?兰花你听说过吗?”谷呦呦咬下一口裹着脆糖的山楂,“哇,好甜!”
“奴婢听说过一点,好像每年的上元节,那个阁主都会表演节目,不过奴婢没看过,也不喜欢看!”兰花的表情明显的厌恶。
“欧,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也去瞧瞧,那位让人宁可不赚钱的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姐,这……这不合规矩……”
谷呦呦把另一只手的糖葫芦塞到了兰花手里,“尝尝,挺甜的。”
兰花一个劲的摆手拒绝。
“哎呀,给你吃就吃,别磨叽。”
谷呦呦不去看兰花扭捏的表情,拉着她的手,朝着李伯消失的方向追去。
越靠近湖畔,空气愈发湿润,湖水微腥。
还未见到湖面,那震耳欲聋的声浪便先扑面而来,欢呼声、惊叹声,鼓掌声交汇一起。
待谷呦呦拉着兰花,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气喘吁吁的挤到岸边,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个见过现代都市霓虹的穿越者,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艘巨大的花船,宛如移动的宫殿,正缓缓巡游。船的主体竟有两层楼阁之高,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此刻通体缀满无数丝绸宫灯,灯光璀璨。船头龙首昂扬,船身四周悬挂着绵延不绝的彩绸绣帷,在夜风中飘飘荡荡。
对的石栏旁,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附近的树、假山,甚至临街店铺的屋檐,都爬满了人。
“哇,这个苏墨姑娘是大明星呀!影响力太大了。”谷呦呦感慨,这场面也就明星演唱会能见到。
路人甲,“听说了吗?今年是苏墨姑娘最后一年表演了!”
路人乙,“为什么?”
路人丙,“这你都不知道,苏墨姑娘被淮安王献给皇上了,以后再要见她的表演,可比登天还难了。”
路人甲,“今天我家内子生辰,我都没管,特意敢来看苏姑娘的演出。”
哇靠,渣男呀,妻子生辰都没有青楼女子的表演重要。谷呦呦偷摸摸的给了好几个白眼给路人甲。
路人乙,“生辰年年有,苏姑娘的表演看一会少一回,值得!”
哇哦,又一个脑残粉!谷呦呦气的无话可说!
在这人声鼎沸的喧嚣中,花船顶层,华丽的平台上,数盏巨大的灯笼骤然点亮,一道窈窕曼妙的身影,在众多舞姬的簇拥下,宛如众星拱月般,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岸上的喧嚣,刹那间停止。
“苏阁主!苏阁主出来了!”
一道声音划过,人群如同被风吹过的麦浪,更加骚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聚焦到了苏墨的身上。
“好漂亮!”兰花不由自主的夸赞,可又惋惜,“可为什么要做青楼女子呢?”
“女子在**求生,多数无奈,她们也是可怜之人。”
谷呦呦想起红楼梦里的史湘云,风尘一抹青丝泪,客舫悲歌染落霞。谁能说准眼前得苏墨就不是红楼梦里的史湘云呢!
乐声再起,众人屏气凝神。
空灵的箜篌,一面小鼓跟随,节奏清晰,箫声随之加入,悠长而苍凉。
平台上的苏墨,动了。
她随着鼓点,缓缓抬起了手臂,足尖轻轻一点,整个身体便如被风拂动的柳枝,舒展开来。
没有刻意卖弄的妩媚,没有讨好观众的甜笑。她的动作大开大合,时而如鸿雁展翅,欲乘风而去;时而如弱柳扶风,摇曳生姿。
谷呦呦正看的入迷之际,耳边听到有人在小声的议论。
路人A,“听说苏墨姑娘在樊楼设了灯谜擂台,彩头可是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谷呦呦感慨,红阁的姑娘真有钱,一个夜明珠价值连城,就这么被当做彩头送人,格局之大。
路人B,“我就是从樊楼来的,那好几波人上去过了,最厉害的也不过是答对了五题,夜明珠,不好得!”
路人C,“那还是才学不够!”
路人B,“大话谁不会说,你去试试!”
路人C,“试试就试试!”
谷呦呦也动了心思,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灯谜,难倒了一批批大苍才子。
“兰花,走,我们也去看看。”
“小姐别去了,苏姑娘的舞还没跳完。”
“你不说你不喜欢看嘛?”
“我……”
“走吧,一会儿再回来……”
拗不过谷呦呦,兰花只好屁颠屁颠的跟着。
谷呦呦拉着兰花,逆着拨开人流,好不容易挤到了樊楼门口。
与湖畔的喧腾不同,樊楼内虽也人头攒动,却多是文雅之气。
大厅中央搭起一座高台,上方悬挂着十盏造型精巧的花灯,每盏灯下都垂着一幅绢帛,上面想必就是灯谜了。
“小姐,这里人也好多啊……”兰花紧紧攥着谷呦呦的衣袖,生怕被挤散。
“没事,我们去二楼找个包厢。”谷呦呦拉着兰花的手侧着身往二楼走去。
雕花木梯拾级而上,隔绝了一楼的人声鼎沸,踏至二楼,包厢外茶香萦绕,偶尔能看见茶楼小厮端着吃食走过。
谷呦呦叫停小厮,“还有雅间吗?能看见一楼擂台的那种。”
“姑娘稍等,我送了这壶茶水,就去台前询问。”小厮说完进入了一个雅间。
谷呦呦退到一边,靠着门框等待,无聊的东想西想。
此时不远处的雅间里的谈话声模模糊糊的传来。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依老臣只见……谷燕秋……”
谷呦呦好似听到了父亲的名字,拉着兰花,示意她不要出声,两人蹑手蹑脚的靠近,悄悄的蹲在角落。
一个年轻的声音回应,“老师,他不过是在朝会上据理力争,说边市税收账目有疑,须得彻查,这也能惹来如此大祸?”
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哼,你入朝尚浅,不知其中利害。边市贸易,牵涉多少人的钱袋子?他从江南道清丈田亩的功劳,圣上是记着的,可这回……他动了太多人的命根子。太子的意思是,边关稳定重于一切,此刻严查账目,恐动摇军心,引发边衅。谷大人坚持‘除恶务尽’,这便是与东宫之意相左了。”
第三个声音明显透露着威严,“何止是相左?你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本王听闻,那边可是给父王递了铁证,不仅说他中饱私囊,更指其与北边鞑靼部族往来书信,有通敌之嫌!”
年轻人不可置信,“通敌?!这……这绝无可能!谷大人为人清正,朝野皆知!这分明是构陷!”
老者立马训斥,“噤声!慎言!……是清正还是狡诈,岂是你我能论断的?如今证据‘确凿’,龙颜震怒。此事……怕是已成定局,无力回天了。”
年轻人颇为惋惜,“王爷,我们要不要伸出援手,若是救出了谷大人,他交出那些人的罪证,对我们百利无害。”
威严的声音有些犹豫,“不是本王不救,要怪,就怪他太不识时务,当初要是肯入本王麾下……何至于如此境地。树大招风,何况是一棵不肯随着风向倒的树。他若不倒,倒下的就会是别人。”
这时,雅间内传来杯盏碰撞声和起身的动静。
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出去后莫要再议。是福是祸,就看谷家自己的造化了。”
听到这里,谷呦呦只觉得一股寒气侵袭全身。“边市税收”、“账目有疑”、“与太子意见相左”、“通敌之嫌”、“构陷”、“挡了别人的路”……这些零碎而关键的词句,像一把把锤子砸在她心上。
她瞬间明白了父亲近日愁眉不展的原因,这远比政见不合更严重,是足以抄家灭族的死罪!她必须立刻回府!
“小姐?”兰花叫住发呆的谷呦呦。
“什么人?”屋里的声音响起。
谷呦呦立马拉起兰花往一楼跑去,刚下了楼梯,要往门口走时,身后一股人潮猛地涌来,冲开了兰花抓谷呦呦的手。
谷呦呦被撞得一个趔趄,等她稳住身形再回头时,身边已没有了兰花的影子!
“兰花?兰花!”谷呦呦心中一惊,连忙高声呼喊。
找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个子娇小,视线所及全是陌生的面孔。
谷呦呦这下真的慌了,兰花是跟她偷跑出来的,若是两人走散,兰花一个人肯定又急又怕。
情急之下,她看到了那座灯谜擂台,那是整个樊楼视野最高的地方!
“对,上台去!站得高,看得远,一定能找到兰花!”这个念头一出来,她便不再犹豫。
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奋力拨开人群,挤到了擂台边。
守台的是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见谷呦呦一个年轻姑娘上台,微微一愣:“姑娘,这是灯谜擂台,须得连答十题,方能取胜。”
“我知道,请先生出题!”谷呦呦心急如焚,目光不断地在扫视下方,搜寻兰花的身影。
文士见她信心十足,便不再多问,指向第一盏灯谜。
或许是急中生智,又或许是前世积累的学识在此刻爆发,那些在旁人看来晦涩难懂的灯谜,在谷呦呦眼中竟变得简单起来。
她心分二用,一边快速、准确地答出谜底,一边焦灼地寻找着兰花。
“第一题,对了!”
“第二题,妙啊!”
…………
文士的称赞,观众的喝彩,谷呦呦几乎听不见。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答一题,她都希望能在台下看到兰花的脸。
“第十题,?未游沧海早知名,有骨还从肉上生。请猜一动物。”文士念出最后一题。
这题谷呦呦给她的学生出过,于是乎脱口而出:“螃蟹!”
“恭喜姑娘!十题全中!这枚夜明珠是您的了!”文士抚掌赞叹,从一旁的红木锦盒中取出一颗龙眼大小、流光溢彩的珠子。
顿时全场沸腾,满堂喝彩。
可谷呦呦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份喜悦。
“兰花……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她心中愈发不安,也顾不得礼仪,接过文士手中的夜明珠,匆匆说了句:“多谢!”
说完,她便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奔下擂台,融入人群之中,急切地呼喊起来:“兰花!兰花!你在哪里?”
这一切都被二楼雅间的男子看在眼里,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卫叫来小厮。
“王爷!”小厮进门立刻恭敬下拜
男子轻声开口,“看准了,是她吗?”
“是!”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明白!”小厮点头。
男子吩咐,“见机行事,不要刻意!”
“是!”小厮低头转身出了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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