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呦呦在摩肩接踵的人潮里奋力穿梭,边走边翘脚,“兰花!兰花你听见了吗?应我一声啊!”
樊楼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可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兰花,你这个丫头走哪里去了?”谷呦呦现在樊楼的门口,声音焦急。
樊楼的小厮拍了谷呦呦一下,“小姐,您在找人吗?”
谷呦呦奋力点头,“嗯,我家丫鬟走丢了!”
小厮站在门口指了指东南角的方向,“刚刚在二楼雅间,听一位贵客说,有女子在樊楼门口被人流挤到了河岸边,落水受了惊吓,您要不过去看看?”
谷呦呦一时懵了神,落水?连连道谢之后,赶忙出门往小厮指的方向跑去。
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谷呦呦后悔极了,若不是她一时任性,非要来看什么灯谜,兰花也不会跟她走散。
跌跌撞撞的一路小跑,到达河岸边时,人流已经退去,环顾四周,没有小厮说的落水受惊吓的人,谷呦呦提着心放了下来。
无计可施、无处可寻的谷呦呦,决定回府找家丁出来帮忙寻人。
手里的冰糖葫芦被挤的有些变了形,谷呦呦也没有胃口了,看见路边正好有一个叫花子,正要过去把糖葫芦给他。
“啊!”糖葫芦应声掉地,谷呦呦气愤的抬头,只见一位样貌清秀,穿着贵气的男子吃痛的抱着自己的肩膀。
“姑娘,你不看路吗?”男子先行开口,明显语气带着责备。
“你把我糖葫芦撞掉地上了,怎么陪?”谷呦呦可不怕碰瓷的,明明两人擦肩而过时,男子故意肩头一沉,撞了她,现在想反咬,谷呦呦没了好脸色。
“王爷,您没事吧!”男子身旁的侍卫纷纷上前。
“走路不长眼吗,道儿那么宽,你往我家王爷身上撞?要是撞出个好歹,你能负了责吗?”
“王爷就能颠倒黑白吗?你家王爷撞的我!”谷呦呦不服气。
“没事!没事!”只见王爷一瘸一拐的挪到廊亭的长凳上坐下。
“我们都看见你撞了我家王爷,王爷的腿受伤了,说吧你怎么赔?”侍卫不依不牢。
谷呦呦的火一下蹭到了嗓子眼,鼻子哼哼出气,“王爷,你说他是王爷就是王爷吗?我们大苍的王爷哪会像他这样碰瓷百姓,我有事不跟你们扯了。”她还要找兰花,赶紧回府呢!
“本王的肉也是肉,被撞了也是会疼的,姑娘含沙射影,不过是想躲避责任。”男子好似吃痛的揉着手腕。
“你们以多欺少,明明是你撞的我,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谷呦呦捡起糖葫芦,走到男子身边直接坐下,把糖葫芦递到男子眼前,“两文钱,不用赔了!”
男子嗤笑了一声,“有意思,你是哪家的女子,我让人把两文钱送到府上,问问令尊这钱他觉得应收不应收?”
喔,拿父亲压她?她也不是吓大的!但这样父亲母亲就知道她偷跑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给父亲又徒增烦恼。
“干嘛这么大费周章,我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了,何况你还是一位王爷,想也知道我父亲肯定不会收!”
男子身边的侍卫见不惯谷呦呦的说话语气,眼神狠戾,手握着剑柄,“怎么跟我们王爷说话呢?活腻了?”
男子拍了拍侍卫的手,示意他后退,转而温柔的看向谷呦呦,“本王还未曾见过如此有意思的女子,不如跟本王回府?”
原来是个色胚!估计撞她是看中了她的姿色,谷呦呦鼻子直哼哼,她可不喜欢四处留情的男人,“王爷要娶我为妻?……”
还没说完,侍卫又出来横加指责,“放肆!”
谷呦呦蹬了一眼侍卫,话没说完就打断,不礼貌。
男子面上没有喜怒,他可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陌生女子问他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好笑,又有些懵。
“你好似不怕本王!你不知道我能让你掉脑袋吗?”
谷呦呦连忙扔掉手中的糖葫芦,连连摆手,“民女遵纪守礼,没有一丝惹王爷不快的地方,王爷万不可滥杀无辜!”
男子的嘴角扬气一抹微笑,指了指自己的腿,“说吧,本王这腿受伤,你打算如何?是打算跟我回府做丫鬟贴身照应啊?还是赔本王一条腿呢?”
谷呦呦这时真有些怕了,她明白男子没有开玩笑,可是这两个选择她都选不了,突然想起自己在樊楼赢得的彩头。
谷呦呦从荷包里拿出夜明珠,往男子手里一塞,“喏,这个赔你!夜明珠,可价值连城,稀罕物件!”
一旁的侍卫笑出了声,男子抬眼瞪了一下,而后拿起夜明珠,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确实不错,这可是今日樊楼灯谜擂台的彩头,你真给我了?”
“嗯,给了!”谷呦呦肯定的点点头。
此时路边的议论声里,谷呦呦好似听到了谷府二字,于是偷偷的移动了几步,想听得更清楚点。
群众甲:“谷府被官兵包围了?知道犯什么事了吗?”
群众乙:“不知道,我正要往门前过,被官兵给撵走,不让接近。”
群众丙:“哪个谷府?是谷燕秋,谷大人的府址吗?”
群众丁:“不能吧!谷燕秋大人可是大善人,乐善好施,每年施粥救人。”
群众乙:“就是谷燕秋谷大人!唉,说不定是挡了谁的道,被人陷害了。”
群众甲:“别乱说,小心被人听了去。”
群众乙:“唉,刚刚还有个好像是谷府的小丫鬟吧,听说谷府被围,着急往回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听清对话的谷呦呦,脸色涮白,谷府被围了!什么时候的事!谷府的小丫鬟?是兰花?不行,她不能跟王爷扯皮了,她要立马回去。
趁男子与侍卫谈话愣神之际,谷呦呦转身跑了,裙裾翻飞,瞬间没入人潮中。
“王爷,可要属下将人追回?”侍卫反应过来,急忙请示。
男子摩挲着掌心的夜明珠,望着谷呦呦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不必。操之过急,容易打草惊蛇。要让鱼儿慢慢咬钩,才能一网打尽。……。”
“她既然敢露面,上台答对了灯谜,幕后主谋应该也在试探……”
他吩咐道,“派人跟着她,所有行踪及时汇报。”
“是!”。
谷呦呦一路心急如焚,几乎是小跑着往回赶。离家越近,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远远地,她就看到谷府大门前火把通明,影影绰绰全是穿着甲胄的兵士,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后,发现大门前方,躺着一具娇小的女尸,手里紧紧握着的明显是糖葫芦!
谷呦呦心头一紧,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
就在此时,身后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小姐,千万别出声。”
等谷呦呦转头看清来人,心慌才稍稍缓一些,拨开对方的手,压低声音:“凳子,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人要围着谷府?父亲母亲呢?哥哥呢?”
凳子将谷呦呦拉着往后方走,将其带入更隐蔽的角落,环视一圈,四下无人,方才小声开口,“小姐,府里出大事了!官兵带着圣旨来的,说老爷通敌,要抄家斩首,老爷、太太还有少爷全被官府压走了,说是三日后午时问斩!府里的仆役侍女没留一个活口……”
凳子回忆当时的情况,声音有些颤抖,“我是趁乱从后院的狗洞钻出来的……”
凳子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尸首,眼眶噙着泪,“我没能救下兰花,让她的尸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谷呦呦脑袋嗡的一下,眼前瞬间漆黑,她没反应过来,事情发展为何这么快!
“通敌?抄家?午时问斩?”这些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剧情,竟真实的在她身上发生了。
她想不明白,怎么自己逛了会儿花灯,回来家破人亡了!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凳子的话拉回了谷呦呦的意识,思来想去,只能去找姐姐谷宁宁,“去永宁侯府找姐姐姐夫。”
谷呦呦抓起一旁的泥土,胡乱抹了把脸,她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嫡姐。
谷呦呦和凳子选择偏远的小路,远离人群,疾步往永宁侯府的方向。
鸡鸣刚过,永宁侯府朱门紧闭。
大汗淋漓的谷呦呦正要上前叩门,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她立刻拉着凳子隐到东墙的拐角处,透过月光恰好看见姐夫赵匡正亲自送一名官员出府,两人站在门槛内,声音不高,却恰好能随风飘来几句。
“世子留步。”那官员拱手,“谷家之事,下官定会向圣上陈情…”
赵匡笑容温润:“你我都是为太子,为陛下分忧…”他声音低下去,谷呦呦只听清“不可强求”几个字。
官员叹息着离去。
谷呦呦正要现身,却见赵匡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而后转身回府,侧门被重重合上。
谷呦呦心生不祥,原来姐夫是太子的人。
她拉着凳子绕到侯府北墙,那里有棵老槐树,正对着姐姐谷宁宁的院子。
“你在下面等着。”她利落地攀上树干。
透过枝叶的缝隙,她看见姐姐谷宁宁跪在院中,素衣散发。
赵匡背对着她,身姿挺拔,没有一丝温情。
“求世子救救家父…”谷宁宁的声音破碎不堪。
赵匡缓缓转身。
零星的晨光落在他无情的侧脸上,说出的话冰冷刺骨:“圣意已决。岳父通敌,证据确凿。”
“更何况……岳父舅兄挡了太子的路,非死不可。”
谷宁宁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赵匡笑了,笑得脸部扭曲。他没有回答,而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谷呦呦的呼吸停了。她看见剑光闪过,姐姐胸口漫出的血液。
“姐姐——!”谷呦呦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巴,惊呼卡在喉咙里。
谷宁宁身体一颤,低头看向穿心而过的剑锋,绝望的倒地,眼睛的方向正好看向槐树。
那双渐渐失焦的眸子,似乎看到了藏在树叶之中的谷呦呦。
她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快…逃…”
血从谷宁宁的唇角涌出,染红了素白衣襟。
赵匡弯腰,用亡妻的衣袖拭净剑刃,转身吩咐下属:“逆党家眷,畏罪自尽。”
谷呦呦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可不能出声,她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
凳子在树下焦急地打手势,小声的催促,“小姐,快下来!”
谷呦呦擦去泪水,机械地滑下树干,双脚落地时险些跪倒。
“小姐,怎么了?”
谷呦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头也没回的拉起凳子,没入无人的街巷。
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谷家二小姐,已经死在了这个鲜血淋漓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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