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怜打燃手中的火折子,霎时整间账房中凌乱的景象被微弱的火光照亮。
秦枝露是在叶怜进去后确认安全后才进来的,她站在叶怜身后,往前几步,从后接过叶怜手里的火折子,越过叶怜。
秦枝露环视一周,火光描摹出账房中物体的大概轮廓,好几排书架依次排序,上面摆着的账本被翻得凌乱。
她蹙起眉,照理说皇商家估计也才堪堪达到这样多的账册,而一太医院院首家中账本怎会有如此多?
忽地,心中一沉。
若依此看,这高家的罪行果然不只是‘垄断药草、以次充好’那么简单了。
火烛摇曳,秦枝露借着微弱的火光走近探查,其中距她们较近的几排书架上的账本被翻得杂乱,尤其是一排贴墙摆放的书架,上面摆放的账册东倒西歪,有些甚至掉到了地上。
她垂眸望着书架上凌乱的书本,指尖缓而慢地划过木质的隔板,拇指指腹沾染上灰尘,与食指指腹轻轻摩挲,没有什么滞涩感,灰尘很薄、很新鲜。
此地似才经历了一场乱战。
靠窗的紫檀案上账册狼藉,各式书卷账本错落,长卷垂地,残页间朱砂笔晕染墨渍如血。
叶怜端着打燃的另一个火折子站在条案旁。
这账房看起来虽凌乱,似满是打斗痕迹,但仔细观察,实际并非如此,所有抽屉朝着同一个方向拉胯,账本虽然被翻乱了但基本保留完整,这更像是一个人匆忙翻找东西的痕迹。
目光忽然顿住,桌上有一本沾着朱砂的账目,那本账目封面明显与其他不同。
深青色的暗纹绸缎,乍看朴素,可略一偏光,便浮出隐隐的云水回纹,像夜雾里游动的丝,这使得绸缎染上的朱砂愈发刺目。
她拿起那本账册,指腹抚过,触感凉滑如春溪,边缘却已磨出毛茸茸的经纬。
翻开一面,纸页上墨迹深浅不一,密密麻麻的数字如蚁群爬行,有些条目被朱笔狠狠划去,还有地方墨渍晕开。
叶怜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分明认得着字,却怎么也读不懂意思,这莫非是什么暗语?
再往后一页,目光扫过,瞳孔倏然如针扎般收缩。
秦枝露四处张望着,似是想要在这账房中找到什么,但可惜,她并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
秦枝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开始在离自己最近的也是最乱的一面书架上翻找,她的指尖灵活地一本本拨开靠墙那面书架上的账本。
目光飞快扫过账册封面,忽地,她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一层被翻得尤为凌乱的账本中有一个稳然不动,甚至立得算得上是端正庄严的烛台。
烛台做功精细,铜胎鎏金,她举起烛火凑近了些看,细琢的金丝青鸾花纹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青鸾,是青鸾!
这应该就是那些商人口中所说的青鸾花纹了,那果真是高家做的事。
秦枝露气得咬了咬牙,伸手去够那烛台,不料一个脚滑,眼看就要摔倒,她眼疾手快地扶住烛台,稳住身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烛台就开始在她手上颤动,她似乎碰到了什么开关。
秦枝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抵住一片胸膛,她吓得想转身后退,一只手却搭上她的肩。
“殿下,是我。”
叶怜原本在一边看账本,那账本实在诡异,上面的售物是她从来没听过见过的,她怀疑这售物不一般。
又往后翻了几页,一页纸面上的印章使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反应过来后正想再往后探究,就听见秦枝露那边传来动静。
“怎么了?”
下一秒,面前的场景回答了她的问题。
烛台所在的那一面书架隔层连带着背板开始往内收缩,伴随着“嗡隆”的声响直至完全缩进了去,一块与墙壁材料一样的背板开始从缝隙里降下。
当背板完全降下时,完美融合进了背景墙中,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若不是那块背板又以门的方式打开出一条路口,秦枝露都要怀疑在这之前是否真的有过一面书架了。
望着面前的漆黑的入口,两人对视一眼,迈步前进。
入口后,秦枝露一个迈步险些踩空,幸好叶怜稳稳扶住了她,这个密道太黑了,以至于在有火折子的情况下仍伸手不见五指,更看不清脚下的是路。
举起火折子往下,一级级台阶往下蔓延至黑暗
——这是一条向下的楼梯。
密道的墙壁上有壁灯,但介于并不知道点燃后是否会触发什么机关,她们并没有点燃。
叶怜带着秦枝露贴着墙走在前面,密道很深,她们走了好几段台阶才在一个拐角看见一点微弱的亮光。
过转角,面前的人身形顿住。
秦枝露一个没注意撞了上去,她撇嘴揉揉被撞到的鼻子探头往前看。
寒意顺着尾椎骨窜上后颈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密室中,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四肢被悬挂在角落
——准确来说,是一身白衣被血染成了红色。
那女子露出的肌肤没有一处完好,惨白的肤色上纵横交错着狰狞的伤痕,鲜红的血色与苍白的肌肤形成刺目的对比,像是一幅被暴力撕碎的宣纸,透着令人心惊的脆弱与痛楚。
秦枝露举着火折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发颤,正准备迈步上前查看,就听叶怜道:“已经死了。”
秦枝露上前的脚步顿住,回头望向叶怜,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嗫嚅道:
“死了?”
叶怜总见不得秦枝露这样的眼神,这使她变得无措,她侧头回避掉秦枝露投来地的视线。
“已经没有气息了。”
练武之人对周边的气息极为敏感,从拐角时,叶怜就已经感知到密室中没有任何生气。
忽地耳朵一动,楼上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
这似是人穿着木屐走路与地板敲击发出的声音,叶怜食指贴住秦枝露正准备张开的唇,示意她别出声。
秦枝露只得强行把要说的话咽下,叶怜屏息凝神望着天花板,木屐的敲击声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
现在出密室已经不可能了。
叶怜环顾四周,瞧见一旁角落里靠着的亮格柜,下面的柜门正好勉强够容下她们两个人,情急之下,她拉着秦枝露躲进了柜子。
楼上翻动留下的痕迹还凌乱地摊着,密室的门大剌剌地敞着,显然那人应该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行踪。
以及她们来时发现的那些行迹,若非高府遭遇了什么重大事件,否则不应该如此慌乱地要找什么东西,还将……
叶怜低头看向胸襟暗袋中露出的青色账本的一角。
将这样秘密的账本如此明目张胆的放在桌子上。
初次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有外人比她们先一步进了账房。
也不知是敌是友。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安全护送秦枝露离开。
叶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那人若是去喊了侍卫,不消半刻钟就会把高府围成铁桶。
若是那人独身亲自下来查探......
烛光摇曳,门缝透进的光影在叶怜的眸中闪过,却泛着一丝寒意。
那么,就只能灭口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蔓延至密室的楼梯,秦枝露刚要问叶怜为何突然将她拖进柜子里,听见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张开的口又闭上了,畏畏缩缩地躲进叶怜的怀中。
叶怜将其又往里藏了藏,她绝不能让秦枝露有任何闪失。
柜门的缝隙里,一个头发苍白稀疏满脸皱纹黑斑的老人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到密室中。
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和狼狈,很自然地扫视了一圈密室,而一旁悬挂在旁的女子被视为无物。
秦枝露额角冒出冷汗,发现账房进人还能这样冷静自若,这样的人远比那些惊慌的人还要可怕。
此人怕是城府不浅。
明明可以确定那个老人并没有看见她们,但眼神里的犀利还是刺得秦枝露背后发寒。
老人背着手可以称得上是悠闲自在地在屋里转悠了一圈,眼神甚至没有在柜子处过多停留一秒。
仿若丝毫未觉有外人进了账房。
微弱的烛光将老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高。
叶怜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那个老人,想要寻找合适的契机,将人一掌放倒。
老人的位置移向视线盲区,她们只能听见“咔嗒”“咔嗒”的脚步声。
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秦枝露的心跳似乎都要与那脚步声同步了。
脚步声渐渐放缓放小,似远似近,秦枝露正要呼出一口气。
下一秒,抬眼就对上柜门缝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只眼睛。
浑浊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找到你们了。”
这段时间有点忙[托腮],所以更新晚了,我很抱歉。
本来说昨晚发的,结果修文的时候把自己吓了一跳,就跑去睡觉了[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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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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