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行漂移洒脱的字,宋朝的心情却和第一次见到时的惊疑不定截然不同。
有无措,有彷徨,但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什么呢?宋朝自己也想不明白。
只当是对一个可以随意倾诉的树洞的期待。
宋朝张了张嘴,想问陆纡些什么,却只是嘴唇嗫嚅,没有出声。
【怎么?不方便讲话吗?】
“没有。”
宋朝抿了抿唇,想告诉陆纡过去的事。
我找不到你的事迹,你可能年纪轻轻就牺牲了。还有那些牺牲的人,你可以提前告诉他们,救下他们。
先前纷飞的思绪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想告诉他!
宋朝将要出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只是刚到新环境,有点累。”宋朝莫名的改了口。
这种无形的带有神秘色彩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她骤然燃起的勇气,将原本要出口的提醒打落回了肚子里。
宋朝拧眉,想再张口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这股力量似乎在告诉她,一滴水遇见时间的洪流,就只能被无情的吞噬,而不是妄图将它改道。
【是吗?】
靠坐在床上的陆纡歪头挑眉,上扬的语调显示着对方并没有相信宋朝说的话。
宋朝显然忘记了对方和她不同,能够通过镜子看到她的表情。先前她欲言又止的神态,全然映入了陆纡的眼帘。
陆纡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连神秘的镜子都没有捕捉到。却不欲在这个话题上为难小姑娘,顺着对方转移了话题。
【真巧,我也刚到了新地方。】
【不过你们那里交通还是如此不便利吗?居然要一周才能到。】
“一周?”
宋朝不由得喃喃出声。
“怎么会是一周?不该是一个晚上?!”
两边时空居然还存在着时间上的差距吗?
【看来我们之间相隔的时间,不仅久远,而且还很混乱。】
潇洒的笔迹打破了宋朝的沉默。
来自几十年前的老古董,居然比宋朝更快接受了这个问题。
空闲的左手随意薅了一把头发,陆纡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显然他的内心并不是像纸上的文字那般平静。
虽然对时空的差异早有猜测,但真正得到验证,陆纡还是不免烦躁。
超出预料之外的事情,总是无端让人感到不安。
就像是一条暗中窥探着命运的蛇。
【我听到你那边似乎有铃声?你在学校吗?】
扭头看了看放在一旁手表上的时间,再看看宋朝脸上有些怅然的表情,陆纡岔开了话题。
“暂时应该是要住在学校了……”
宋朝抿了抿唇,将这一路上的见闻一一道来。
从车上的风景讲到学校的荒凉,从车上的咸猪手到学校里和善的老师,宋朝的心也在对方引导性的话语下宁静了下来。
陆纡是个很会给人情绪价值的人,不只是应着宋朝的话,还会时不时发问,原本简单的路程一问一答讲起来也变得趣味横生。
“…但没想到这里这么破啊!”
宋朝说着话,桌子也擦干净了。
显然是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自动回复树洞。
【房子破败些倒不要紧,最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
宋朝想了想路上赵芮说的话,动作不停道:“学校晚上也是有两个保安值班的。再说了,晚上学校也是会锁好大门的。”
陆纡将手中的镜子支在了桌子上靠墙处,支着脑袋眼含笑意看着对面忙碌不停的姑娘,不由得感慨道。
【那就好。我们小宋同志真厉害!一会儿就把屋子打扫干净了。】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宋朝莫名觉得这人肯定是笑出声了,耳朵也是一红。
随手将没擦到多少灰的抹布放在一旁,宋朝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小声嘟囔:“你在哄孩子吗?”
【我这不是在夸我们小宋同志吗?哈哈哈哈哈!】
这会陆纡的笑声倒是再诚实不过的被纸张记录了下来,也变相的默认了哄孩子的话。
“别笑了!”
宋朝扭过身,红润的霞色一点点从脖颈爬上双颊,不想再理会那头的陆纡。
陆纡在镜子对面含笑注视着对面的姑娘,半晌才开口。
【真不理我了?】
宋朝不理会,依然是别着身子,极轻地‘哼’了一声。
【好姑娘是我说错话了。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吧!】
一听到这哼声,陆纡全身像是被一道电流窜过,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率先服了软。
瞥了一眼桌上的纸,宋朝抿唇掩下了唇角的笑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
宋朝一怔,随即将桌上尚还有字迹的白纸放了下来,扬声问道:“谁啊!”
“是我,赵芮。你收拾好了吗?收拾好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啊?”
赵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听起来似乎是有人来找你了】
陆纡不紧不慢地说道。
【或许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期待,下次我们的见面不会离得太久?】
门外是刚认识等待回复的同事,门内是桌面上胡言乱语的纸张,宋朝的脸登时染上了红霞。
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索性倒扣纸张,只回了赵芮的话。
“收拾好了,芮姐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就过来!”
一边说,宋朝一边动作利落的换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裙。
幸好在出发时让表姐帮忙收拾了行李寄过来,要不然这边九月的天气,没有换洗的衣物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换好衣物,宋朝瞥了一眼倒扣在桌子上的纸张,抿了抿唇。
先前被打断的思绪,现在再想说些什么,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再者说了,宋朝将垂落在领子里的碎发撩出,眉眼低垂。
倒扣过来,真的能让对面看不见这面的情形吗?
鉴于赵芮还在门外等待,宋朝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翻开那张倒扣的纸,还是压下种种念头先行出门。
出门前,宋朝再三犹豫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桌子前,没有掀开纸张,只是极轻极快地说了一句:“回来再和你说。”
不管那头是否听清,宋朝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随着门‘咔嗒’一声锁上,整个宿舍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另一面的陆纡,也在默默平静着自己的心绪。
先前宋朝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纸张倒扣后,陆纡这边便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却清晰可见地能让人听到。
原本可以被忽略的声音,那一刻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轻轻勾动着陆纡的耳朵。没有画面的声音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陆纡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宋朝在干什么。
但不知为何,一向受礼的陆纡没有第一时间将镜子放在远处切断联系,反而是沉默地一直握在手中,直到清脆的关门声响,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有些汗湿的镜子。
“……太糟糕了。”
陆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默默唾弃自己的无礼,居然偷听人家换衣服的声音。
自责又懊恼的陆纡简直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素日里一副混不吝的二流绅士模样的陆纡,居然也会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坐立不安。
好半晌只剩下耳尖略有薄红的陆纡才把自己从莫名的情绪里拔了出来,神色倒是恢复了平静。
一旦冷静下来,陆纡的大脑也就恢复了平常高速运转的效率。
不只是宋朝在某些事说出口的时候会受到阻碍,陆纡在通话过后某些记忆也会变得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将有关镜子的一切泄露出去,也禁止他通过镜子寻求宋朝的帮助。
这面神奇的镜子的作用,似乎仅仅只是为了透过宋朝告诉他未来一定会胜利,一定会有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到来。
自从上次连接过一次未来后,陆纡也曾动了回乡寻找镜子来源的心思。
只是一来他正在离家出走,二来这枚镜子是她妹妹的遗物,仔细算下来还是她母亲的嫁妆,而母亲的娘家早已在之前的战火中毁于一旦。
虽然已经拜托了相熟的道上朋友追溯先前的来源,但从对方为难的表情,陆纡也能看出此事希望不大。
这枚神秘的镜子便也一直保持着它神秘的面纱。
收回飘远的思绪,陆纡又想到了女孩出门前的那句话。轻飘飘的,像是用羽毛扫过他的耳朵一般,连带着他的心也跳的快了几分。
“足够了!”
陆纡不再去想又开始变得模糊的回忆,攥紧了手,幽深的目光触及不远处的木盒变得更为温柔。
“只要结果是好的……”
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哪怕需要付出的是他的生命。
话语未尽,陆纡便感到膝盖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似乎像是谁摔破了腿?
虽然先前离家的逃窜是狼狈了一些,但伤痕大多集中在背部,陆纡很确定腿上是没有伤痕的。
撩起裤腿,果然并没有发现什么伤痕,视线又转回了那面神奇的镜子,眉头皱起。
“又是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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