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的陆纡没有事,有事的便只能是另一边的宋朝了。
坐在散客不多的餐厅里,宋朝动了动右膝,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就惹的她忍不住轻嘶了几声,更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明明几个人一起出来吃饭的,怎么就只有自己被路边的小羊一头顶进了草丛,还擦伤了膝盖。
摔倒后羊主人倒是出现了,但看着对方一副憨厚老实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宋朝还是没能狠下心去责怪对方。
“下次记得把你家的羊看好!”
面对这种老实人,宋朝只能放出这种算不上狠话的话。
赵芮搀着刚从路边爬起来的宋朝,一边无奈的摇头,似乎很是无奈,又像是习以为常。
走出去了几步,赵芮才开口道:“刚那老头就是看着老实,你说了他也不会改。那个羊,总是会满街道的乱窜。”
“啊?”
宋朝疑惑转头,感觉腿好点了,索性不再让赵芮搀着,只是挽上了赵芮的胳膊道:“他刚看起来道歉挺诚恳的啊,不像是死不悔改的那种人。”
“你都说了‘看起来’啊!”
一旁的高卫东插嘴道,不懈的哼了一声:“宋老师,你后面就知道了,咱们这可都是影帝级别的‘好人’!”
高卫东特意在‘好人’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赵芮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宋朝则是更迷惑不解了。
赵芮带着笑意给宋朝解释。
“去年高卫东下班的时候,也是刚那人在前面放羊,既不栓绳子也没有栅栏,结果一头羊从后面直直冲着高卫东的车就去了。羊毛把他前保险杠都给带飞出去了!”
“嚯!”
听到这宋朝也是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那之后呢?谁的责任?”
“能是‘老实人’的错吗?人家可是头也不回地带着羊回家去了!”
高卫东阴阳怪气。
“最后只有倒霉的老高自己大周末的去修车。”
赵芮摇了摇头,告诫道:“所以千万别被他们的外表骗了,他们很多人的老实,不管大人还是学生,都仅仅只是‘看着’。”
宋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种情况和她预想的有些出入,她还以为会是蛮不讲理的泼妇,没想到还有无师自通‘道德绑架’这一款的。
没等宋朝细想,一阵幽幽的肉香就霸道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宋朝小巧的鼻翼翕动了两下,双眼冒光:“好香的味道!”
简直让她连腿上的疼都要忘了。
赵芮见状笑道:“香吧!虽然附近餐厅少了点,但烤肉和拌面还是能吊打一片的!”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进了餐厅,因着还没到学校放学的时间,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
三人甫一坐下,扎着丸子头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就拿着几个杯子走了过来。
“我们自己来。”
赵芮含笑接过了女人准备倒茶的水壶,笑吟吟地开口了:“古丽娜你这几个月了啊?”
坐在宋朝对面的高卫东瞥了一眼和女人攀谈起来的赵芮,接过了洗茶杯的活,顺便问对面后知后觉感到腿疼的宋朝:“宋老师你吃点啥?”
宋朝环顾了一圈贴在墙上的菜单,谨慎地选择了闻名已久的拌面,犹豫地看了看外面炉子上的烤肉,又加了一串烤肉。
“……再来两个土豆丝拌面。”
赵芮说完,女人便转身去后面的厨房传菜了。
赵芮抿了一口热茶,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了下来。见宋朝好奇的模样,开口小声解释道:“这是我第一届带的学生,都生二胎了。”
“第一届学生?二胎?”
宋朝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词会被联系到一起。算了算时间,宋朝艰难开口:“你来几年了啊?”
“差不多六年了,刚来就带的九年级毕业班。”
赵芮放下茶杯:“这姑娘也就二十一岁,老大都两岁了。”
也就是十九岁左右就生了孩子……
宋朝抿了抿唇,下意识望了一眼在后厨帮忙的女人,有些讷讷地开口道:“她是自愿结婚的吗?”
“算是吧……”
赵芮朝旁边的高卫东一努嘴道:“你问他,这货是那姑娘当时的班主任呢!”
高卫东的声音向来洪亮,这次却压低了不少:“恋爱脑逃离控制狂老爹,结果婚后才发现的是渣男的破事呗,有啥好讲的。”
末了还补了一句。
“都是活该!”
见宋朝一脸唏嘘,高卫东又开口道:“入学的年级第一把自己搞到家庭妇女,都是作的!”
宋朝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别看他嘴上不饶人,当初最急的就是他!”
赵茹剥着手中的蒜道:“这姑娘成绩刚开始下滑的那个学期,他都快成姑娘家的‘驻村干部’了,三天两头给她和家里人做工作。最后啥用没有,还落一身埋怨。”
宋朝哑口无言。
在她之前的认识里,贫困的孩子应该是更珍惜上课机会,借此离开或者改变自己原生家庭的,怎么会……
赵芮吹了吹杯中的茶叶,面色平静。
“现在的时代早都变啦,学生早就不是我们当学生那会儿的样子了!”
是这样吗……
宋朝抬眼望向正挺着大肚子往外传菜的女人,身上穿着灰蒙蒙颜色暗沉的衣服,厨房热气熏蒸出的汗珠从蜡黄的脸颊划过,完全不像是一个青春正好的年轻人。
有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她的胸口,她也说不说不明白这是什么,只是堵得她心口一阵阵发闷。
情绪上头的后果就是宋朝沉默地吃完了这一顿饭,连她先前最期待的烤肉也味同嚼蜡。
路上赵芮接了个电话,转头笑着对心不在焉的宋朝说道:“刚又来了个新老师,那你们这一批就有两个人了。”
宋朝有些好奇:“新老师?现在在学校吗?”
“刚报道完就走了,她家就是这市里的。”赵芮笑笑,“估计宿舍这两年都得是你一个人住了,害怕不?”
“当然不害怕!”
话音刚落,宋朝就开口了。
宿舍虽然破了点,但一个人住无疑是比几个人要自在的多。再说了,就凭那张神奇的白纸,让宋朝和其他人同住,她才要怕自己被别人拉去研究呢!
三人说说笑笑,本就不长的路更是几句话就到了。
高卫东打着游戏,随意朝两人挥了挥手就先回了办公室休息。赵芮则是陪宋朝走到了综合楼底下,叮嘱了两句学校上课时间和宋朝的办公室方才离开。
回到简陋的宿舍,宋朝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收拾床铺。虽然只是简单的动作,但一番动作下来,宋朝还是不免出了好些汗,连带着腿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疼。
“倒霉透了!”
宋朝歪坐在椅子上,小心地撩起裙摆查看着伤口。伤口不大,只是位置不太巧妙,正好在膝盖上,随着皮肤一张一缩很容易被撕开。
宋朝小心地拿着路上刚买的碘伏消毒,尽管是小心再小心,依然是疼的五官乱飞。
贴好纱布,宋朝目光不自觉移向了桌子上依旧倒扣的白纸。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吊桥效应,她特别想和陆纡倾诉在餐厅时她难言的情绪。
踌躇着翻开白纸,宋朝抿了抿唇。
“你在吗?”
【当然。】
几乎是瞬间,白纸上就晕开了潇洒的字迹,像是等待已久一般,下一句也随之出现。
【看来这次我们离别的时间没有上次那么久。】
感受到放在枕边的镜子震动时,陆纡就翻身而起,捋了一把头发,就着窗外隐约的晨光含笑看向对面。
仗着对面看不到自己,陆纡甚至还给自己来了一根烟,冷峻的眉眼在烟雾中多了几分慵懒。
【怎么皱着眉?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说一说?】
“…就是这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朝抿唇,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呵。】
陆纡轻笑一声,捻灭了刚点燃的烟。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没什么大事。】
宋朝有些愕然,惊讶道:“我的表情?”
【刚才你的眉头都快拧成死结了,满脸都在写着‘我不高兴’。】
“我有不高兴吗?”
宋朝追问,却又自己给了自己答案:“可能确实有些不高兴,但是……”
宋朝的话没了后文,陆纡却在纸上接了下去。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是。”
宋朝没有否认。
将手中的镜子立在桌面上,陆纡伸了个懒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你在为那个孩子放弃学业感到愤怒,为她遭受了男性的压迫后依然选择婚姻感到痛苦无力。】
桌子前的宋朝怔了怔,半晌才发问。
“是这样吗?明明,我们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另一边的陆纡笑了,虽然知道对面听不见,却也特意放缓了声音。
【因为我们小宋同志,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就算是陌生人,你也为同为女性的她感到痛苦。】
陆纡还想再说些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但是,过度的共情会让你很痛苦。】
而这种负面的情绪,如果不加以疏导,迟早有一天,会压垮宋朝。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两个时空同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被风吹动的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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