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方思程的日子确实清净了许多。值日时再没人故意挑李晨曦的毛病，秦秋洵也不用莫名其妙塞一些廉价糖果——那种薄荷中空压片糖果，像是从海底捞门口顺来的。
现在想来真是恶心，方思程居然同时在追秦秋洵和陈以晴，像是在玩一场恶趣味的赌局。而陈以晴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学校当成了她的钓鱼场。她一边用"晴空"这个□□小号和假扮的李晨曦聊天，一边又和方思程来往密切。她居然还能说服方思程去堵截真正的李晨曦。要是方思程知道陈以晴和李晨曦的见面带着"网恋奔现"的性质，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这件事反而让两人关系更好了
自从那件事后，"晴空"这个账号再没出现过。而重新回到学校的方思程也消瘦了不少，再没来找过李晨曦他们。他所在的班级在五楼，纪律部的职务也被撤了，彻底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
十二月的雨来得突然。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时，窗外还只是零星的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可临到下课，雨势骤然变大，瓢泼般倾泻而下，将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走廊的灯光被雨水折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像是被打碎的镜面。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立刻嘈杂起来。万泽诚和朱兰瑾抓起书包就往外冲，赶着在雨势变得更猛之前跑到车站。李晨曦却不急，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本，目光时不时往教室门口瞟，像是在等什么人。
走廊上的人流渐渐稀疏，嘈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被雨声吞没。李晨曦站在角落，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她大概已经走了吧。
他垂下眼，转身准备离开。
"李晨曦！"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猛地回头，看见秦秋洵站在楼梯最上面一级，微微喘着气，像是刚刚跑过来的。走廊的灯光从她背后洒下，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影子长长地拖到他的脚下。
"不等我啦？"她歪着头，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李晨曦怔了一瞬，随即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等了，看你一直没来……"顿了顿，又忍不住抬高声音，"你在干嘛？这么久！"
秦秋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盖过："……我没带家门钥匙。"
李晨曦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哪天带过？让你爸妈开门不就行了？"
"我爸昨天出差了。"她慢吞吞地走下楼梯，站到他面前。
"那你妈呢？"
"在外地。"她抬起眼，目光有些飘忽，"她只有过节才会回来。"
李晨曦心里突然一沉。
雨声在耳边变得格外清晰，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走廊的栏杆。他盯着秦秋洵看了几秒，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可她的手指却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微微发白。
"那……"他喉咙有些发紧，"你今晚住哪？"
秦秋洵耸耸肩，语气轻松："不知道啊。"顿了顿，忽然冲他一笑，"难不成跟你住？"
李晨曦耳根一热，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呛到："什么！"
她笑得更欢了，眼睛弯成月牙："嘻嘻"
"……去住酒店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我哪有钱？"她摊手，"而且酒店要成人身份证吧。"
"给你爸妈打电话啊。"
"刚在楼上给我爸打过电话了。"她撇撇嘴，"关机，估计在开会。"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妈……算了，打了肯定会被骂，再说她人不在，也没用。"
李晨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用手肘碰了碰她："……先去我家吧。"
秦秋洵一愣，转头看他。
"我让我爸妈给你开个酒店。"他补充道，语气故作轻松，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雨幕中，两人共撑一把伞。秦秋洵走在他身侧，肩膀偶尔碰到他的手臂，温热的触感透过校服传来。李晨曦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伞微微往她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却被雨水打湿，凉意渗进皮肤。
走出地铁站时，雨势小了些，但夜风裹着湿气吹来，依旧冷得刺骨。秦秋洵缩了缩脖子，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地停留，又很快消散。
李晨曦的小区在一栋写字楼后面，夜色中，高楼的灯光在雨雾中晕染开，像是模糊的星点。刷卡进门时，他的手有些抖。
推开门的一瞬间，冷色的灯光涌了出来。李晨曦站在门口，突然有些踌躇。
"爸。"他轻声喊了一句。
客厅里，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也没抬："回自己房间去。"
"爸，我有件事……"
"别烦我。"父亲的声音很冷淡，"等明天你妈回来找她去。"
李晨曦攥紧了拳头，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我同学家里没人，你能不能去酒店帮她办开一个房间......"
父亲从报纸上抬起眼，不屑地看着他。空气瞬间凝固“李晨曦，你怎么想的？不能。"
报纸"哗啦"一声被翻过一页。
李晨曦的手指攥紧了书包带："就一晚......"
"我说了不行。"父亲的声音像铁块砸在瓷砖上，"上次的事才过去多久？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话是放屁？"
秦秋洵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她闻言凑近一步，鞋尖碰到门框发出轻响。
"她家真没人。"李晨曦的声音开始发抖，"外面雨这么大......"
父亲突然把报纸拍在茶几上："所以呢？"他站起身，西装纽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你拿我的钱给你小女朋友开，房？"
"只是同学！"
"那是什么？"父亲一脚踢开脚边的拖鞋，"大晚上往家里带女生，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幺？！"
李晨曦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只是没带钥匙......"
"这种鬼话你也信？"父亲抓起遥控器"她爸妈呢？死了吗？！"
李晨曦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你说话放尊重点！"
"尊重？"父亲突然站起，越过窄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烟草味混着怒气喷在他脸上，"你跟我谈尊重？上次怎么答应我的？啊？"
"我说会注意分寸。"李晨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注意分寸？"父亲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在茶几上，"大半夜带女生回家就是你理解的分寸？"
"她只是没带钥匙！外面雨这么大——"
"所以呢？"父亲突然提高音量，"全市这么多酒店是摆设？"
李晨曦攥紧拳头："她没身份证，也没钱。"
空气突然凝固。父亲往门口走了几步，目光转向门外的秦秋洵，在她湿透的校服上停留了几秒："你父母呢？"
"我爸妈...在外地。"然后紧接着补充道"叔叔对不起，我是李晨曦的同学，真的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秦秋洵的声音很轻，却出奇地清晰。
她微微鞠了一躬，水珠从发梢滴落。李晨曦注意到她的嘴唇有些发白，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
父亲突然转身走向房间，彭一声关上房门“我帮她安排好，直接去报名字就行，我的那个酒店，把定位发给你同学。”
“谢谢叔叔……”秦秋洵话没讲完，父亲继续跟李晨曦道："房费从你下个月生活费里扣。"
"我送她过去。"李晨曦立刻说。
"你得寸进尺是不是"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她自己去不了吗"
"外面雨这么大，她一个人打车去吗"李晨曦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胸口剧烈起伏，
父亲突然打开房门，从门的缝隙里看向李晨曦，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那还不快滚”
李晨曦如释重负，转身对秦秋洵露出一个微笑。随即推着她往外走，秦秋洵又忙乱地说了一句谢谢，门就被关上了。
"你爸人其实挺好的。"秦秋洵突然说，
李晨曦苦笑一声："他刚才..."
"但他最后还是帮忙了呀。"秦秋洵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们在路边等了将近十分钟才拦到一辆出租车。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窗户上很快蒙上一层雾气。秦秋洵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酒店比想象中要远。出租车在雨夜中行驶了二十分钟，才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前停下。水晶吊灯的光芒让刚从雨夜中进来的两人有些目眩。
前台小姐看到两个浑身湿透的高中生，明显愣了一下："请问是..."
"李晨曦"李晨曦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前台快速查看电脑，表情变得恭敬："是的，您父亲定了两间大床房。"她递过两张房卡，"1207和1208，电梯在右手边。"
"两间？"秦秋洵看向李晨曦。
李晨曦也一脸茫然："我爸没说..."
电梯里，两人都有些尴尬地沉默着。李晨曦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感觉耳朵发烫。他偷偷瞥了一眼秦秋洵，发现她正低头玩着外套的拉链，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你饿吗？"李晨曦突然问。
秦秋洵摇摇头："不饿，就是有点累。"她顿了顿，"今天...谢谢你。"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2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轻飘飘的，脚步声被完全吸收。他们在1207门前停下，李晨曦把一张房卡递给她。
"我就在隔壁，有事就打电话。"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座机，"或者...敲墙也行。"
李晨曦也笑了，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秦秋洵刷开房门，温暖的灯光从里面溢出来。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那个...明天早上..."
"六点半我来叫你。"李晨曦立刻说，"我们一起去学校"
秦秋洵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那我进去了。"
房门轻轻关上，李晨曦站在走廊里，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慢吞吞地走到隔壁房间，刷卡进门。
房间比想象中要宽敞。李晨曦把湿透的衣物挂在浴室里的加热架上，冲了个热水澡。
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秦秋洵洵洵：房间好大，还有浴缸！
秦秋洵洵洵：我在放水，你那边怎么样？」
李晨曦：还行，就是有点饿。
李晨曦：你慢死了，我都洗完
秦秋洵洵洵：我也是...刚才说不饿是骗人的QAQ
李晨曦：点了外卖，二十分钟后到
秦秋洵洵洵：你不过来一起吃吗？
李晨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几秒，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但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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