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声音，像某种奇特的节拍器。夏星忆把画架往窗边挪了挪，让最后的天光落在画布上。秋慕然注意到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画中那只蜗牛壳里的星光。
"你知道吗，"夏星忆突然开口，画笔在调色盘上打着转，"我小时候特别怕蜗牛。"
秋慕然歪着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它们背着那么重的壳，却还是敢伸出触角。"他蘸了一点钴蓝色，在蜗牛的壳上添了几笔星光，"我连在班上举手回答问题都要练习好几天。"
秋慕然看着颜料在画布上晕开，突然说："我收集过蜗牛壳。"
夏星忆的画笔停在半空。
"每次转学前，"她继续道，"我都会在旧学校的花坛里找一个最漂亮的蜗牛壳带走。"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个小巧的螺旋状贝壳，"它们是我的...移动城堡。"
夏星忆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对着灯光查看。贝壳内壁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像是凝固的月光。
"这个是从北方的学校带来的，"秋慕然指着一个偏灰的壳，"那边雨水少，壳就比较厚。这个是南方的，颜色更亮一些..."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夏星忆发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懂，"他突然说，"就像我每天都要重画手腕上的笑脸。不同的场合需要不同的弧度。"他指了指画架旁的一个小本子，"我有记录，家长会要45度上扬，同学聚会要60度..."
秋慕然噗嗤笑出声，但眼眶却红了。窗外的雨完全停了，云层散开，露出几颗真实的星星。
夏星忆突然放下画笔："要不要去看点东西？"
他带着秋慕然爬上旧美术楼的阁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秋慕然倒吸一口气——整个天花板都被涂成了夜空，无数荧光星星在黑暗中闪烁，而地板上摆满了玻璃汽水瓶，每个瓶底都画着不同的星座。
"这是我的秘密天文台。"夏星忆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雀跃，"每当...每当实在笑不出来的时候，我就来这里。"
秋慕然仰着头慢慢转圈，星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突然指向角落："那个是什么星座？"
夏星忆的脸突然红了："那个...还没画完。"
秋慕然走近查看，发现那是一组全新的星图——两个小人手拉着手，周围环绕着蜗牛壳形状的星云。角落里写着小小的日期：就是今天。
"我想叫它'胆小鬼星座'。"夏星忆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因为...因为只有胆小鬼才懂得另一个胆小鬼的勇敢。"
秋慕然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她低头看手表，发现表盘上的日期正好显示着"宜坦诚"。
"夏星忆，"她深吸一口气，"文化节...我们要不要一起..."
"一起展出《星空下的蜗牛》？"夏星忆接上她的话，眼睛亮得像装了整个银河，"我...我可以试试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蜗牛橡皮——正是午休时放在树洞里的那个。现在上面多刻了一行小字：【给陪我一起勇敢的人】。
秋慕然接过橡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几粒星星形状的糖果。
"我妈妈教的，"她倒出一颗放在夏星忆手心，"吃下星星的人，就会拥有星星的力量。"
夏星忆把糖果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下意识地练习微笑。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秋慕然压低声音。
夏星忆却意外地没有慌张。他轻轻握住秋慕然的手腕，指尖点在那个"做你自己"的表盘上："今天...今天我想练习不逃跑。"
脚步声停在阁楼下方。是值班老师打着手电筒在巡查。
"谁在上面？"
夏星忆的手紧了紧，但没有放开。秋慕然感觉到他的掌心在出汗，却依然温暖。
"是我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稳，"高二(3)班夏星忆和高二(3)班秋慕然，在...在为文化节准备展品。"
手电筒的光束扫上来，照亮了两张年轻的脸——一张带着未干的泪痕，一张挂着略显笨拙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老师皱眉，"什么展品这么重要？"
夏星忆深吸一口气，指向那幅《星空下的蜗牛》："是关于...关于如何把星光装进蜗牛壳的故事。"
令他们惊讶的是，老师竟然笑了："夏星忆，这就是你去年那个获特等奖的作品吧？终于肯拿出来了？"他摇摇头，"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别让家长担心。"
下楼的路上，夏星忆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在分别的路口，他突然说："明天...明天我能给你看我的另一个秘密吗？"
秋慕然点点头，然后做了个让她自己都吃惊的动作——她轻轻拥抱了夏星忆，像拥抱一个易碎的汽水瓶。
"明天见，汽水男孩。"
"明天见，星星女孩。"
走在回家的路上，秋慕然发现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她看了看手表，发现表盘上的星星似乎在发光。而此刻的夏星忆，正对着月光举起那个特制汽水瓶——里面的星星真的没有消失，它们安静地漂浮在液体中，像是找到了永远的港湾。
[狗头叼玫瑰]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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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蜗牛壳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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