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醒了?”青鳞见从应睁开了双眸,“感觉如何,伤口还疼不疼?”
从应闻言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了身,他神情迷茫地看着四周,因为身体虚弱,目所能及之处都蒙着一层淡淡的薄光。
从应体力不支重新摔回了床上。
青鳞见状急忙按住了从应的肩膀,并端来一杯温水,放了根芦苇凑到他唇边,“你伤还没好,不要着急,先喝些水。”
从应闻言偏头喝水,一口气喝完了茶杯中所有的水。
青鳞闻声叮嘱道:“慢点喝慢点喝,不够还有。”
从应松开紧咬的芦苇杆,有气无力地问道:“是谁救了我?”
青鳞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了床榻边的矮几上,“你的伤势暂时还很重,段怀野只是暂时护住了你的心脉,先吃着东西吧。”
从应看了一眼一旁的面条,随即吃力地坐起身,青鳞见状塞了一块靠枕在他身后。
“这是您做的吗?”
从应抬眸看了青鳞一眼,尝试着伸出手去端面碗,却只能费力地拿起筷子,他长舒了一口气,便想着放弃。
青鳞接过从应手中的筷子,然后将面碗端了起来,她将细长劲道的面条卷到筷子上,放温之后递到了从应的面前。
“孩子,吃吧,吃饱了,身子才会好的快。”青鳞说,“也不知道你什么口味,但是以你现下的状况来看,还是清淡点好。”
从应将面条吃进了口,这碗面看着清淡实则下足了功夫,劲道又爽滑,汤底是清香的鸡汤,提前用青菜煮过油水,吃起来一点都不油腻,反而带着一股清甜。
从应吃着吃着便忍不住掉起了眼泪,但是他似乎没有察觉一样,依旧吞咽着青鳞夹过来的面条。
青鳞神情疼惜地看着从应,方才在院中发生的事情,她大体也有些了解,放下手中的筷子去擦他脸上的眼泪,都是一些被上一代拖累,身不由己的可怜孩子而已。
从应反应过来,伸手去擦自己的眼泪,“抱歉,让您见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流眼泪,一定是您做得面太好吃了。”
青鳞见面碗见底,便开口问道:“孩子,吃饱了吗?还要再来一些吗?”
从应点了点头,“够了够了,我吃饱了,谢谢。”
青鳞欣慰地一笑,伸手理了理从应凌乱的头发,“吃饱了便好好睡一觉吧,很快便会没事的。”
从应顺势躺下,他看着面前的青鳞,虚幻朦胧之间逐渐与他记忆中常晓芙的身影重叠,他幼时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日都在跟随着父亲练功,唯有成绩斐然时才能得到一个与母亲见面的机会。
他想母亲,他好想母亲,所以会每日刻苦训练,为得便是能够同母亲早日见面。
母亲也会给他做手擀面,很好吃,很好吃的手擀面。
“娘,我好想你啊,你不要走好不好?”
青鳞闻言神情动容,心中一片苦楚,她抬手给从应塞好被角,轻抚着他的脸颊说:“乖乖,睡吧,娘不走,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寂满食不知味地吃完碗中的面条,看着青鳞拿着空碗走出房间,他急忙跟了上去。
“娘,别忙了,吃饭吧。”
青鳞将手中的碗冲洗干净,转身看着寂满,“阿满,吃饱了吗?”
寂满抱怨道:“没有呢,等你一起。你不来,我总是记挂着你,你说你去管他做什么啊。”
“奉眠呢,醒了没有?”青鳞取了干净帕子擦手,“这里还有一些未煮的面条,等她醒后再煮吧。”
“好,你快来吃饭吧。”寂满笑着说,“娘,其实我想介绍给你认识的人就是眠眠,只是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是现下这副模样,她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她很苦的,也是不得已这样的,你不要以为她伤了人,便觉得她是个坏姑娘。”
青鳞看着寂满越发苦涩的笑容,心中有些难过,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没事的,今日的事情,娘都知晓了,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
寂满点了点头,顺势在母亲柔软的手心里蹭了蹭,“只是眠眠似乎不会原谅我了,从应来了,她怪我没有同她讲清楚,虽然我知晓这件事情很严重,但是我却不想她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阿满,长大了,会替别人思考了,仇恨确实会折磨人,思念也会,痛苦也会。”青鳞笑着安抚道,“但是要走出来却很难,离别是件无法避免的事情,亲人的离去是余生都无法释怀的事情。但是你反过来想想,当你所熟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或许孤苦伶仃的日子在这个世上很痛苦,但是否可以开始思考着不再畏惧死亡,不再为亲人的离去而难过,因为越接近死亡便越是接近团聚的日子。万事万物都有消亡的时候,这是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寂满看着青鳞眨了眨眼睛,他有些懵懂地问道:“娘,你为何突然要跟我说这些事情?”
青鳞笑着伸手拥住了寂满,“因为娘的阿满已经长大了,若是以后能同他心爱的姑娘在一起生儿育女,娘不希望阿满还像个孩子一样单纯,你总要出去独自面对风雨,让你心爱的姑娘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但是在娘的眼里,你一直都是小时候乖巧听话的模样,那时候的你尚未开智,小小的一只,让你乖乖的盘起来等娘回来,你都会乖乖照做。娘的阿满,真的好乖的。”
寂满回抱着青鳞,一头雾水地听着她的话,“娘,其实眠眠一直不曾答应我的。”
青鳞忍俊不禁,她轻轻地拍着寂满的肩背,“没关系,娘来了,娘来了便不会有事的,你喜欢奉眠姑娘,娘便去给你说亲,但若是她不同意,我们母子二人也不能因为她无依无靠而欺负她。”
寂满的心里因为这些沉重的话而变得空落落的,分明青鳞说的都是喜事,但是他却没由来的难过,只能紧紧地抱住青鳞。
姜芜吃着碗中的面条,时不时还要挡住段怀野欲往她碗中夹菜的筷子,她神情有些不悦地说:“你自己吃,不要总往我碗里夹菜。”
段怀野说:“你多吃一些,将身子养好。”
“我吃多少我自己心里有数。”姜芜端起了自己的面碗,以防段怀野再往她的碗中夹菜,“你不是说,吃这些五谷杂粮容易破坏体内的先天一炁吗?我看你倒是吃得挺开心的。”
段怀野不以为然地说:“确实是这样,之前因为修行,克己复礼,循规蹈矩,现下不需刻苦修行了,自然是要多尝些人间美味,毕竟只有吃了之后,才知晓你喜欢的原因。”
沈确闻言默默地放下了碗筷,心中默念起心决,运转起内府的真元。
姜芜长长地叹了一息,“你能正常点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现下这副模样让我有些倒胃口。”
段怀野笑而不语。
雾沅则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姜芜,心中有诸多疑问,但觉得现下又不是询问的最佳时机。
宿凌薇食不知味地吃着碗中的面条,不知晓该怎样同姜芜商议血太岁的事情,毕竟她觉得无论如何这颗血太岁也应当给睢羲留下。
段怀野说:“姜芜,你把那颗血太岁拿出来给从应用吧,一颗血太岁未必能治好那个长灵姑娘的眼睛,但是保住从应的命绰绰有余。”
宗华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殷切地看着姜芜。
宿凌薇也面色凝重地放下了碗筷,等着姜芜的回答。
姜芜抬手夹了一些青菜到碗中,丝毫不在意四周的目光,“血太岁连眠眠的眼睛都治不好的话,怎可能会治好从应身上的伤?”
段怀野说:“一颗血太岁是不太行,加上你的血便不一定了,那个长灵姑娘的眼睛我看过了,除非给她换眼,否则没有再重见光明的可能了,而且现下便有人等着用眼珠子换你手中的血太岁,一举两得的事情,你还犹豫何事呢?”
宗华见段怀野帮他说话,立刻附和地点了点头。
沈确闻言抿了抿双唇,她觉得这件事情对宗华不公平,虽然现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宗华的年纪还小,不应该就此失去双眼,从此变成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但是这已经是宗华决定好的事情,沈确也不好多加阻挠与多言,怕只怕他将来会后悔。
宿凌薇见状立刻伸手按在了姜芜的手腕上,神情坚定地说:“濯濯,我需要那颗血太岁,我希望你把那颗血太岁给我。”
姜芜抬眸看了宿凌薇一眼,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
宿凌薇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她险些以为姜芜不会答应。
宗华见状,震惊地瞪大了双眸,急切地道:“神仙姐姐,不是说好救我哥哥的吗?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宿凌薇蹙眉,她神情不悦地看向宗华,“濯濯已经答应给我了,而且我也要用血太岁拿去救人的。”
段怀野哼笑了一声,他看着宿凌薇说:“行了,我知晓你要去救谁。没用的,若是有用的话,姜芜不会给任何人的,血太岁未必只有一颗,只是另一颗用掉了而已。”
宿凌薇倏地看向了姜芜,“当真?”
姜芜说:“吃饭吧。”
宿凌薇见状松了一口气。
宗华心中有又燃起了希望,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看向姜芜,“那这颗血太岁......”
姜芜彻底没了胃口,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取了帕子擦了擦唇,随即对段怀野说:“你想要救从应?我记得你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你要同我说个理由吗?”
段怀野挑眉,“你想要个理由?没什么理由,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姜芜说:“不是我不借,我答应将血太岁留给眠眠的,而且从应是眠眠的灭族仇人,更何况他还杀了常胜,你让我怎样把血太岁借给他们?”
宗华面上一僵,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垂下了双眸,甚至连头也垂了下来,整个人险些缩成一团。
“神仙姐姐,那......你要怎样才肯将血太岁给我?我拿眼睛同你换,你并不愿意换给我,我拿命同你换,你也不换给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寻得到,只要你能将血太岁换给我。”宗华抬眸看着姜芜,“我真的很需要这颗血太岁,我并不想看我哥哥去死,即便是他造下了那么多的杀孽,但他也是我哥哥,你想怎么看我都可以,我什么都不在乎。”
姜芜不动声色地看着宗华,“你什么都没有,你在拿什么同我谈判?你想要血太岁,我却没有想同你置换的东西,因为你那里没有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你也拿不到我想要的任何东西,区区一个凡人,你要如何?”
宗华闻言泄了气,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晓,我没有任何的资本,我甚至没有强抢的能力。”说完,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片刻后,宗华抬起头看向了段怀野,心中还怀有一丝希望,“敢问圣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哥哥。”
段怀野故作惊讶地看着宗华,随即勾唇笑道:“这样啊,那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青鳞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放到了桌上,她与寂满寻了处位置并肩坐了下来,见桌上气氛凝重便开口问道:“怎么?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寂满笑嘻嘻地说:“娘,不用管他们,我觉得好吃就行。”
宿凌薇说:“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青鳞夫人的手艺真的很好。”
青鳞笑容温婉,“你们喜欢便好,我也不知晓你们的口味,只是按照寂满的口味多做了一些,若是你们还有其他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下次做给你们吃。”
段怀野说:“劳烦夫人了。”
沈确客套了几句便起身离席,她趁众人不注意,进入了从应的房间。
从应吃完了面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眉心紧拢,似乎过度虚弱的身体都没法让他好眠,依旧有着光怪陆离的梦侵扰着他的神志。
沈确打湿了帕子,拧干水之后,坐在床榻边擦拭着从应额头上的冷汗。
从应迅速从梦中惊醒,待他看清楚面前之人时,心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啊,吃饭了没有?”
沈确点了点头,轻声说:“吃过了,我今日......并非有意骗你的,我是真的以为你有法子帮我找回师兄,也便忽略了其他的,你今日这般,我也有很大的过错。”
从应勾唇笑了起来,“傻姑娘,我本就是强弩之末,威胁他们换你师兄的法子就是让他们来除之,快之,以解心头之恨的。只是我没想到那女人出手那么快,不怪你。”
沈确垂着眼眸,用手中的帕子无意识地擦着从应的手,“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沈确说话之后便觉得说出口的话有些不妥,她抬眸看了从应一眼,最终也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我便没有遗憾了。”从应突然伸手抓住了沈确的手,“不过,现下倒是还有一桩心事。”
沈确不解地问道:“何事?”
从应迅速起身靠近沈确,吻在了她的双眸上,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放,他垂眸看着后者绯红的双颊,“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为何这般能哭,每次见我都是在哭。”
从应动作过于得迅速,沈确只来得及合眸。
沈确睁开双眸看向从应,纤长的睫毛一片濡湿,“你……”
“怎么又在哭?”
从应抬手擦去了沈确脸上的泪珠,轻声说:“我父亲曾经说过,女人都是水做的,我觉得他没有骗我。”
从应探头吻了吻沈确小巧的鼻尖,目光逐渐下落至她的唇瓣上。
沈确开口道:“从应,你这是在轻薄我。”
从应轻笑一声,气息喷洒在沈确的脸上,两个人呼吸交融,彼此都闻得到身上的日子。
“那你为何不推开我?”
从应明显能感觉得到掌下肌肤温度的升高,他揉了揉沈确的手,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后颈。
“阿确。”
沈确头脑发昏,浑身麻木难以动弹,她脸红眼热地看着从应,神情无措又惊恐。
从应见状直接贴上了沈确的双唇,见她呼吸急促又小心翼翼,轻轻地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随即笑着说:“现下一桩心事也没有了。”
沈确一脸茫然地抿了抿双唇,随即立刻将从应推开,有些无措地背对着他,“你......你混蛋!”
从应顺势躺在了床榻上,笑着应道:“我本来就是个混蛋。”
沈确轻轻地擦了几下自己的双唇,轻声控诉道:“你怎么能这样?”
从应解释道:“我们那边风俗一贯如此,喜欢谁便要大胆示爱。我知晓方才很唐突,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便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吧,我也不想你步我母亲的后尘。”
沈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宗华在为了你四处求人,你可不能这般放弃自己。”
从应摆了摆手,在床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让他别白费力气了,好好留着自己的眼睛吧,那个长灵姑娘宁愿死也不会要灭她全族之人弟弟的眼睛。”
沈确问道:“你死了你父亲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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