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包间里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油脂,漂浮在安澈的感官之上。她看得见同学们夸张的笑脸,听得见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跑调的歌声,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甜腻的果盘和酒精混合的气味,但这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坚韧的薄膜,无法真正触及她的内心。
她的全部注意力,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包厢中央,那个白色T恤的身影和他身旁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身上。
徐庭秋和沈怡并没有停留太久,简单地和大家喝了一杯,寒暄几句后,便以还要回自己班级包间为由,准备离开。自始至终,徐庭秋的目光都没有刻意扫视全场,自然也就没有落在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安澈身上。
他的无视,比任何刻意的回避更让安澈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凉。她之于他,真的已经成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就在他们转身走向门口时,一个小插曲发生了。一个喝得有点上头的男生踉跄着往后一退,手肘差点撞到沈怡。徐庭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手臂迅速而自然地揽住了沈怡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巧妙地避开了碰撞。
他的动作流畅、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
“小心点。”他对那个男生说,语气还算平和,但揽着沈怡肩膀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
沈怡依偎在他身侧,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全然的信赖和安心。
那一刻,安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保护。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她心口来回拉扯。
她想起当年,她被流言蜚语中伤,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时,徐庭秋也曾站出来,用言语维护了她。那时,她以为那就是极致的温暖和安全感。
可对比眼前这一幕,他当年那句“别理他们,你很好”,显得多么苍白无力。那更像是一种基于正义感或者普通朋友情谊的声援,与此刻这种下意识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亲密感的身体保护,完全不同而语。
原来,他不是不懂得如何保护一个人,只是当年,他觉得不值得为她做到更近一步,不值得用这样亲密无间的方式,将她划入自己的领地。
爱与不爱的区别,不仅在言语,更在行动,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残忍地高下立判。
徐庭秋揽着沈怡,很快消失在了包厢门口。那扇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仿佛彻底隔绝了安澈与他之间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
包间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仿佛刚才那两个人的出现,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有人继续嘶吼着情歌,有人摇着骰子大声叫嚷。
林薇担忧地凑过来,小声问:“澈澈,你没事吧?”
安澈缓缓转过头,看向林薇。她想扯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她只能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没事,就是有点吵,我想先回去了。”
她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再多待一秒钟,她感觉自己就要被那种无声的、却无处不在的比较和落差逼到窒息。
林薇理解地点点头:“我陪你一起走。”
“不用,”安澈拒绝得很干脆,她需要一个人待着,“你玩得开心点,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拿起自己的包,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低着头,快步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出了那间让她喘不过气的包间。
KTV走廊里的空气稍微清新一些,但那种冰冷的、被遗弃的感觉如影随形。她快步走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寂寥。
走出KTV大门,夏夜温热的晚风扑面而来,裹挟着城市的喧嚣和远处大排档的烟火气。她站在霓虹闪烁的街边,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以为时间和自己精湛的演技已经治愈了大部分伤口,直到今天亲眼目睹,她才明白,那伤口从未愈合,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而徐庭秋和沈怡的出现,像一把残酷的铲子,毫不留情地将那层痂掀开,露出底下依旧鲜血淋漓、未曾长好的血肉。
他保护她的姿态,他看她时眼中的温柔,他们并肩而立时那种无法插足的默契……每一个画面,都在反复提醒她一个她早已知道,却不愿深想的事实——
徐庭秋爱沈怡。
而他,从未那样爱过她安澈。
她对他的那场盛大而持久的暗恋,以及后来那短暂如烟花的暧昧,自始至终,或许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一个人的刻骨铭心。
在他那里,不过是青春里一段无足轻重、可以轻易翻篇的插曲。
一辆空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探询地看着她。
安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报出家里的地址。车子缓缓汇入车流,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后退,像一场褪色的旧电影。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鬓角。
这不是委屈,也不是不甘,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清醒。
她知道,今天这场看似偶然的重逢,是她青春里最后的一场仪式。一场,无声的,却也是最终的告别。
告别那个曾经维护过她的少年。
告别那个会悄悄告诉她答案的同桌。
告别那个会把风扇转向她的男孩。
告别那段她以为双向奔赴,实则只是她一人沉溺的旧时光。
从今往后,她是真的,要一个人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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