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接近他?”
洛云烬的声音,是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问出了口,就意味着她踏进了谢狰精心编织的棋局中。
活剖洛明瑾的心脏……
这个念头本身就像毒液,腐蚀着她的神经,但雪臣在宫中命悬一线,她别无选择!
谢狰面具后的眼睛,在听到她问出这句话时,闪过瞬熄的幽光。
那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掌控感。
他嘴角那抹残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怎么接近?”
他重复着,带着近乎享受的慢条斯理,仿佛在品味洛云烬此刻的痛苦挣扎。
“那条披着人皮的狼,如今是大将军,位高权重,深居简出,疑心比鬼还重。寻常手段,连他府邸的狗洞都摸不进去。”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那股冷冽的苦艾气息几乎将洛云烬包裹。
“但他有个弱点,”谢狰的声音压得更低,“一个刻在他骨子里的弱点——那个‘忠’字。”
他抬手,指尖虚虚地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正是洛明瑾胎记所在。
“他靠这个字窃取了洛家的一切,也靠这个字在曹阉狗面前摇尾乞怜。这个字,是他立足的根本,也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他怕被人揭穿,怕得要死。”
洛云烬紧抿着唇,双眼死死盯着谢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恨,一半是冰冷的算计。
“七日后,是他的‘大将军加冕周年’。” 谢狰的声音带着笑意,“曹阉狗为了彰显恩宠,也为了安抚这条不安分的狼,会在宫中设宴。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他防备最森严的时刻。”
“宫宴?”洛云烬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场合,但皇宫大内,守卫森严,曹焱和洛明瑾的爪牙遍布,要在那种地方活捉洛明瑾并剜心?
简直是天方夜谭!
比强攻大将军府更不可能!
“不错,宫宴。”
谢狰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声音里带着掌控全局的淡然,“我会给你一把‘钥匙’,一张能让你畅通无阻地走到他面前的‘脸’。”
“脸?”洛云烬眉头紧锁。
“北狄使团。”谢狰吐出四个字,如同丢下四块冰。
“多亏了你的火攻,为了稳住世间太平,现在双方恨不得和谈,而真正的北狄使团,受邀七日后抵京,贺他‘加冕周年’。当然,是带着北狄狼主的‘密旨’和‘问候’去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嘲弄更甚。
“而我,恰好掌握着其中一名使团核心成员的行踪……以及,他的脸皮。”
洛云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易容!冒充北狄使团成员!
利用洛明瑾与北狄之间那肮脏的、见不得光的联系!
北狄使者的身份,加上可能的“密旨”诱惑,足以让疑心极重的洛明瑾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屏退左右,单独接见!
“这太冒险!”旁边沉默许久的赵四叔忍不住失声道,“一旦身份暴露,在宫里插翅难飞!而且北狄使团……”
“闭嘴!”
洛云烬厉声喝止,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谢狰脸上。
风险巨大,九死一生!
但……
这确实是唯一可能接近洛明瑾、甚至让他主动放下戒备的机会!
虎符!雪臣!
这两个词在她脑海里疯狂撞击。
“风险?”谢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带着冰冷的轻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等着萧雪臣在宫里被相思烬熬干?还是等着洛明瑾发现哑婆已死,惊觉秘密泄露,不惜一切代价提前发动猛攻,将你们这些残兵败?杀光?”
他向前倾身,气息冰冷地拂过洛云烬的耳廓,声音充满了诱惑与胁迫:
“拿着我的‘钥匙’,戴上那张‘脸’。宫宴当晚,我会制造混乱,引开部分守卫。你只需要找到他,用我给你的东西……完成交易。拿到他的心,顺便撬出半枚虎符,双符合璧,百益而无一害,而萧雪臣的生机……也在眼前。”
洛云烬的呼吸变得粗重。
巨大的风险与巨大的诱惑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他……会把虎符带在身上?”
洛云烬强迫自己冷静,抓住关键细节。
宫宴之上,洛明瑾不可能随身携带那么重要的东西。
谢狰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低笑。
“那条狼,狡猾又谨慎。那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随身携带。但他有一个习惯……”
谢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他认为最能彰显他‘忠诚’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洛云烬眼中升起的疑惑,然后缓缓吐出答案:“他书房里,那把‘御赐’的、象征他‘忠勇’的——青釭剑。”
青釭剑?御赐之物?象征忠勇?
洛云烬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讽刺和恶心涌上心头!
一个北狄狼种,靠着欺骗窃取了象征忠勇的宝剑!
还把真正的兵符藏在里面?!
这是何等的亵渎!何等的狂妄!
“剑柄中空。”谢狰的声音冰冷地揭晓了最后的秘密,“砸碎那华而不实的装饰,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谢狰对洛明瑾的了解,简直深入骨髓,连这么隐秘的藏匿地点都一清二楚……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现在,”谢狰直起身,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姿态。
“告诉我你的选择,洛云烬。”
帐篷里死寂一片。
洛云烬缓缓闭上了眼睛。
眼前闪过父亲威严的脸,大哥爽朗的笑容,洛府冲天的火光……
闪过萧雪臣苍白脆弱却写满柔情的脸,他咳血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洛明瑾那张伪善的的脸上,以及那心口被”忠“字掩盖的、肮脏的狼族烙印。
要做懦夫?
不!她早已在虿盆的血泥里爬出来,成了浴血的罗刹!
为了复仇,她连地狱都敢闯!
活剖一颗豺狼的心,又算得了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
眸子里,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的决绝所取代。
“钥匙,” 她的声音冰冷、清晰,“给我。”
“这才是,”谢狰面具后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我精心饲养的‘好雀儿’。”
他不再言语,只是从容的,探手入怀。
这一次,他没有拿出什么充满恶趣味的人皮玩意儿,而是掏出了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极其扁平、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的——暗沉金属片。
金属片的中心位置,极其精密地镶嵌着一小块碎琉璃。
那琉璃的色泽,竟与洛府灭门那日,洛云烬藏身的暗格旁,那盏被打碎的琉璃灯碎片,惊人地相似。
谢狰将这枚奇特的“钥匙”轻轻放在一旁,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戴上它,七日后,会有人将你需要的那张‘脸’和入宫路线送到你手上。”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冰冷平淡,“记住你的承诺,洛云烬。我要的是——新鲜的,那颗狼印的心。”
说完,他不再看洛云烬,也不再看帐篷里的任何人,转身,玄色大氅在身后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帐篷外浓重的雨幕和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洛云烬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钥匙”上。
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经通过视线传递到她的指尖。
她知道,从她拿起它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是她必须亲手完成的复仇之路。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
最终,坚定地握住了那枚冰冷的金属片。
碎琉璃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洛家覆灭那日般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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