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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辛野躺在沙发上,一手枕着脑袋,他清楚地听到卧室里翻身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好一会。

他本想在自己失眠的夜晚抽根烟,但一想到这是在别人家,想想还是算了。

佟霖梦到了何知安。

何知安穿着跳楼时的那身校服,睁着两只黑洞似的眼睛看着佟霖。

佟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一挣扎,站在他面前的何知安突然掐住他的脖子。

何知安浑身是血,鲜血滴落在佟霖身上,粘稠又恶心。

佟霖强忍着呕吐的感觉,想把何知安推开,结果何知安变成了一滩血,泼在佟霖身上。

明明是做梦,触感却如此真实。

佟霖猛得惊醒,他抬手一抹,一脑门子的汗,后背也是黏糊糊的。

农村有老人说这是鬼压床。

佟霖从来不信邪,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噩梦。他摸到搪瓷缸子灌了口凉白开,水从嘴角漏出来,顺着脖子流进汗湿的领口。

喝完水,佟霖推开卧室的窗户,对着夜空发呆。

在广州的时候,他也会这样,一个人趴在阳台上,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指尖摩挲着窗棂上剥落的漆皮,八年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梦见何知安——不是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轮廓,而是带着死亡气息的、鲜血淋漓的具象。

他想起九月开学的那天,南方的秋老虎还在负隅顽抗。何知安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色校服走进来,当老师介绍这是从北京转来的优等生时,何知安微微颔首,嘴角噙着笑意。

老师安排何知安坐在佟霖旁边,佟霖低头看见自己洗得发黄的校服袖口,下意识地将手缩进桌肚。那时他还不懂得,这种自惭形秽的情绪会发酵成怎样偏执的崇拜。

真正让佟霖沦陷的是一堂物理课。老师在黑板上画出一道复杂的电磁场题目,教室里鸦雀无声。何知安举起手,从容不迫地走向讲台,握住粉笔,在黑板上落下清晰的解题思路。

“完美。”物理老师推着眼镜惊叹,“三种解法都想到了!”

老师让何知安自己讲解解题思路,结果落在佟霖耳朵里的声音,像收音机里的新闻播音员,带着淡淡的京腔。

佟霖在后排座位上,伸长脖子,上下打量何知安。那时候能穿回力鞋都是了不得的事,何知安脚上那双雪白的耐克鞋,简直像外星来客。

佟霖把磨破了边的解放鞋往课桌底下缩了缩,他的家境虽然不算很穷,但和何知安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何知安甚至有台真正的索尼随身听,这些在八五年的小县城里,简直像科幻小说里的道具。

“借你听。”有一次何知安把耳机塞进他耳朵里。邓丽君的歌声像蜜糖一样流进来,佟霖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那一刻他透过何知安的眼睛,看见了另一个世界:没有化肥厂煤灰的世界,没有玉米糊糊的世界,没有补丁撂补丁的世界。

这些细节在佟霖的想象中不断增殖,逐渐构建出一个遥不可及的完美幻象。

“你根本不明白。”佟霖突然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我需要的不是真相。”

那个永远考年级第一的何知安,那个会在操场上对他微笑的何知安,那个让他相信只要足够努力就能触摸到金钱的何知安。这些年他靠着这个幻象撑过多少艰难时刻——在流水线上被主管责骂时,在城中村停电的夜晚,在因为粤语不标准被嘲笑时。他对着洗手间模糊的镜子练习何知安式的微笑,学着何知安那样把校服领子整理得一丝不苟。

可现在辛野把一切都打碎了。那个他精心供奉了这么久的神像,突然露出了泥土烧制的本来面目。

佟霖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泛红。他痛苦地意识到,他愤怒的不是何知安的堕落,而是自己信仰的崩塌,就像追光了太久的人,突然发现那束光从来只是自己眼中的幻觉。

他会因为辛野一句诋毁何知安的话,可以做到八年不理会辛野。在佟霖眼中,何知安是最完美的学生,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他羡慕、崇拜何知安,总是幻想自己能成为像何知安那样优秀的学生,或者拥有对方那样优渥的家境。与其说是何知安本人完美,倒不如说是佟霖臆想中的何知安完美。

他气的不是何知安可能真的干了丑事,而是辛野打碎了他精心呵护的梦。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

一股被暑气和失眠催生出的无名火窜上佟霖心头,他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人打扰。

“大半夜敲门干什么?”他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门外安静了一秒,随即响起辛野的声音:“我知道你没睡。”

佟霖无声地啧了一下,他总是这样,自以为看透他的一切。

门没反锁,辛野象征性地又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

佟霖没有起身,只是勉强撑着手肘坐起来些。

辛野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反手轻轻带上门,径直走到床尾坐下,后背靠着微凉的墙壁,长腿随意伸展。他带来的那股夏夜的气息瞬间侵入房间沉闷的空气。

两人沉默了片刻,老旧风扇的嗡鸣搅动的只有温热的风。

“你喜欢雨天吗?”辛野突然问。

佟霖皱起眉头:“不喜欢,又湿又冷,出门都不方便。”

“我也不喜欢。”辛野说,“但是雨水会冲刷掉许多痕迹。”

“你说什么?”佟霖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声音被窗外的蝉鸣掩盖。

辛野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眼睛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深,像是藏着整个闷热的夏夜。他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T恤的领口被汗浸出一点深色,佟霖注意到他锁骨上方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新鲜,还泛着红,但他懒得问出口。

窗外的蝉鸣声陡然拔高,撕破了夏夜的沉闷,又渐渐低回,变成一种无休无止的背景噪音。

辛野突然动了。带着他身体的重量和热度,带着某种侵略感,侵占了佟霖原本独处的空间。

现在,他们几乎贴在一起了,佟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温热的气流拂过自己的锁骨。

“记得吗?”辛野轻声说,“在广州的时候,有一次晚上你发烧,我背着你走了整整三公里才找到还亮着灯的诊所。你趴在我背上,气都喘不匀,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锁住佟霖骤然绷紧的侧脸。

“……你说,‘辛野,别丢下我。’”

佟霖闭上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偏过头:“别说了。”

可辛野不依不饶:“你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跟我走。”

“那是以前的我。”佟霖的声音在发抖。

辛野的手突然抬起来,抚上佟霖的脸颊,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佟霖的下眼睑,那里干干的,没有眼泪。

“不。”他否定他,“你只是生我的气了,不是吗?”

这句话太轻、太温柔了,温柔得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开佟霖层层叠叠的防御,他感到呼吸困难,心脏抽痛。

他强迫自己尽快入睡,彻底拒绝再给辛野任何回应。

黑暗中,其他的感官却被无限放大,佟霖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再次微微下沉。辛野侧身躺了下来,躺在他身边,隔着那层薄薄的夏被,一条结实的手臂轻轻环过了他的腰,将他揽住。

辛野没有再挑起任何话题,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在老旧风扇徒劳的嗡鸣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蝉声里,沉默地注视着佟霖在黑暗中紧闭双眼、假装睡去的侧脸。他的目光描摹过他颤抖的睫毛,久久不曾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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