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秋无双
2023.9.27
故事断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
小时候,我问太奶奶:后来呢?
她说没有了,可我不信。公主和王子还没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故事怎么就结束了呢?
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可再想求她多讲一点,她却已经睡着了。
“晨盼早莺送冬去,年年岁岁常见春。”
1.
我的太奶奶是南乡村子里最后一个裹小脚的女人,昨天有好多扛着摄像机的人跑去她家,说是做什么什么记录片的,想向她了解从前的故事。
太奶奶一百多岁了,身体一直很好,也喜欢学习新东西,到现在还能自己一个人上村头和其它老太太一起搓麻将。
所有人都知道太奶奶脾气好,这次也以为她会请那些人进去她的小木头屋子,坐下来好好和他们说说话。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在听完那些人来意以后,全然不顾的发起脾气,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完了人走了还缓不上来,一口大气没喘上来进了医院。
我是连夜从学校赶回来的,见到太奶奶之前,我从长辈们零碎的交谈中听到了一个名字。
常见春。
2.
几乎所有上过学的人都知道常见春。
但我知道的和他们不一样。
或者说,我知道的比他们都要特别一点。
因为,我知道的,除了书里的“常见春,启北兰川人,近现代文学家”点点点点之外,还有些别的,比如他是太奶奶小时候的邻居,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再比如他那个被后世形容说是天造地设的夫人向晚钟,曾经也是太奶奶追着喊过姐姐的人。
我穿过他们跑进堂子里——太奶奶醒了之后就闹着回来了。
窗户不太透光,屋子也本来就小,人多了就更昏暗了,所以尽管是白天,床边依然点着一个拖着长长电线的黄色小灯泡。
我在她床边蹲下来,捧住她的手轻声喊她:“太奶奶……”
声带刚一震颤,眼泪便禁不住落下来。
老人就是一点事都不能出,明明过年的时候来人还能拄着拐杖到处溜呢,现在看起来却是虚弱的像个久卧在床的病人。
我小时候让她和奶奶带过,所以她跟我比平常小辈亲近些。听见我的声音,她悠悠转醒,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嘴里混沌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知道他在叫我的名字,连忙应着:“在呢,太奶奶,我在、我在的……”
她“唔唔”应我,极慢的掀开一点眼皮,又紧紧闭上,我懂了,转头请求长辈们先出去一会儿。
“扶我……坐、坐……”她似大约刚刚睡醒,渐渐清明了许多。
“诶好,我扶你起来!”我连忙起身抓了床里边一侧的枕头出来,按照她的意思抱她起来。
屋里的人都出去了,依旧不显明亮,墙壁斑斑驳驳糊了不知道多少层旧报纸。
“蓁蓁啊——”她喊我,声音里混着长长的叹气声,我听着,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的那天午饭后。
3.
太奶奶姓许,本名很好听,叫许晨莺,有着她们那个年代独特的韵味。
“晨盼早莺送冬去,岁岁年年常见春。”她抱着五岁的我读一本书页焦黄的手抄诗词集,“我的名字就是取自这句诗的,晨莺、许晨莺——蓁蓁记得了吗?”
“记得了。”我用力的点头,“蓁蓁记得太奶奶的名字。”
“那蓁蓁要一直记得。”她捏捏我的脸,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着挥之不去的哀伤:“以后可能除了蓁蓁,就没有人记得太奶奶的名字了。”
外面人只知道用太爷爷的姓氏叫她程奶奶,没人在意她自己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那我的名字呢,有诗吗?”我伸手抓住那本诗集,问道。
“有的,有的。”太奶奶笑眯眯的,很快就翻到一页,念出那里的诗,“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程蓁。
还是许晨莺的名字好听。
于是我又伸手抓书往回翻。
“蓁蓁要不要听故事?”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五岁的我当然不会在意到她语气里的失落,立刻丢了书叫着要听。
我不会在意,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那首小楷抄写的诗,在第一页。
“如今应是阳节至,
桃红柳绿不相斥。
晨盼早莺送冬去,
年年岁岁常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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