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缠我,真的。”
叶昭特定选在了有些巨大落地玻璃窗,采光极好的咖啡厅约见覃宇。
可坐下后那灼灼烈日并不能温暖她分毫,反而让她更深刻地回忆起了昨天,那被冷汗沁湿的下半夜。
覃宇放下咖啡,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
“你慢慢说,我今天一整天都有时间。”
叶昭开始描述,从自己的猜想开始说到姜明的怪异症状,然后讲到重点——那只在墙上映上巨大剪影的手。
“我是在睡梦中惊醒的,因为我突然感觉房间有些亮,于是开始慢慢苏醒……我本来是想睁开眼睛去喝口水,可是在睁眼的前一秒,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那是一种直觉,一种非常恐怖的感觉突然让我不敢睁眼。”
“我从未如此肯定过,我睁眼绝对会看见非常可怕的东西,于是我用手挡住了眼睛。”
叶昭回忆诉说的样子像被裹进了零下的迷雾中,覃宇不自觉也打了个寒颤。
听完,他问道:“所以,你用被子盖过头,从缝隙中看到了墙上的影子,但是没有看见那只手的本体,也没有看见一个完整的人影吗?”
叶昭摇摇头,闭上眼,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刚走回来一样,说一个字都费力。
覃宇知道不适合追问下去了。
自己和叶昭一起长大,彼此相伴很多年,他清楚叶昭个性。她很少感觉到脆弱,也极少向人寻求帮助,而一旦她开口,就绝对不是带着寻求安慰的目的,而是带着完全希望解决问题的目的来的。
果然,叶昭开口就问:“你能陪我回老家去我奶奶坟上一趟吗?”
叶昭奶奶是个神棍老太婆,一辈子都在神神叨叨别人不愿听的东西,只有叶昭一个人听。
不仅听,还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所以小老太还活着的时候就总是吓唬所有子孙说自己有个秘宝要留给叶昭,绝不给其他人分毫。
叶昭的大伯还真怕有什么宝贝,死前一直守在陈迎花床前,直到陈迎花意识不清也什么都没拿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放心。
专门问叶昭:“昭昭,奶奶有没有偷偷给你东西呀?”
叶昭装作怯生生地摇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让大伯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但其实是有的。
就是画符。
陈迎花画的符和茅山派的正统符咒不一样,无须黄纸,无须黑墨朱砂,随便扯个纸条就能画,陈迎花全部教给了叶昭。
还颇为粗俗地说:“你拿根棍子戳点粪水画茅坑地上也能用。”
学到第32符——招财符时,叶昭问:“奶奶,这些真能把别人的钱招进自己口袋吗?那如果别人没钱了怎么办?”
陈迎花:“你管呢!吸血也吸的老陈家的血,我们老陈家甘心给你吸,碍不到其他人!老陈家本就欠你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从未用过这几张符,而是把自己的主要业务定位成了驱鬼。
而驱鬼最特殊的一道符是第27道符,就是上次给姜明打电话的时候拿出来的那张。
那道符可以把鬼从阴间拽到阳间,让阳间之气将他们燃烧殆尽。
当天晚上那鬼就现身了一只手臂——那符只发挥了两成不到的力量。
陈迎花说过,这符真正要发挥一百分的力量需要用她的坟头土一起烧才行。
陈迎花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斜眼看人的刻薄眼睛里难得带上了一点温情和脆弱。
“叶昭你听着,不要随便用这符。见到什么小鬼小仙,没必要用,这世界上本来人类就是和鬼神同住的。他们不害人。”
“那我想用的时候来问奶奶,这样就不会用错。”
“嘁!到时候跟我的坟头土说去吧。”
“……”
见到叶昭突然迷茫的眼神,陈迎花还是把刀子嘴磨了磨,尽量温和地告知。
“到需要用这符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你一定会感觉到,你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拿出这道符。但凡你有一点犹豫,都不是用这符的时候,知道了吗昭昭?”
现在到了一定要用这符的时候。
坐在回乡的车上,叶昭这样想着。
陈迎花的坟和叶建国的坟挨在一起,在一个请了风水大师测算过的小山包上,当年为了扫墓建造的石梯已经被杂草遮掩住,但依然隐约可见,一路踩上去也稳稳当当,没有松动之象。
叶昭领着覃宇很顺利到了这两座坟墓前。
这时正值日头,挂在坟头的红色玻璃灯反射太阳光晃到了叶昭的眼睛,她抬手一遮 。
一瞬间感觉到一股恶寒从脊背上攀升到后脑勺。
“覃宇,你把那两盏灯拿下来放到阴凉地去,晃眼睛。”
然后就是跪下烧纸,烧香,说些近况,进入正题。
叶昭:“奶奶,你人真大方,竟然愿意让我在你坟头动土。”
这是一句发自真心的夸赞,惹得覃宇笑了一声,把小铲子递给了她。
叶昭轻轻从已经长了很多植物的坟头铲出一小捧土,忽视了覃宇拿出的小盒子,全部摊散在了地面。
“不用装盒,我就在这里用,有我奶奶在,我安心一些。”
陈迎花几乎就是叶昭的定心丸,陈迎花的坟头土自然也是。
将那符纸放在那一小捧土之下的时候,叶昭奇异地感觉一股久违的暖流从心脏升起,于是更加迫不及待地开始激活这道符。
过程很简单,一些手势加咒语。
然后烧掉。
覃宇:“我点火了哦?”
“点。”
覃宇凑近,用打火机小心翼翼点燃那道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符,“可小心别被风吹走了、啊!”
还没说完话,一股气流将他推倒,他摔了一个屁股墩,手掌也磨破。却迟迟没起身,因为眼前的景象使他所有血液都涌到眼球,没力气起身。
他看到一束火焰。
一束淡粉色的火焰从符火中生出,越长越宽,慢慢将叶昭的身影完全遮挡住,几乎也遮挡住了覃宇全部都视野。而比起宽度,高度与颜色才是让他目瞪口呆的。
这火焰……竟然高至天际。
像一座完全竖直的粉色琉璃天梯。
“叶昭……叶昭!”
他记挂叶昭安危,撑起身子绕过火焰,却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明明叶昭就在眼前,可这小小一方地,这经受了风吹日晒几十年的一个水泥平台,此刻竟如天方幻境一样,使一步之遥远如银河。
“叶昭、叶昭!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覃宇在那边喊叫,叶昭在这边观察。
粉色火焰中,一道黑影闪了一下。
只闪了一下,就一下,但叶昭立马感觉出那是昨晚那只手的主人。
“怎么拽不出来?怎么还拽不出来?”
照理说,这符发挥百分百的作用应该能立刻把这只鬼拽到阳间烧掉。
叶昭正感到不安时,那黑色鬼影又终于又在粉色火焰中现出,一会出现一会消失,像是与符咒的力量博弈着。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拿着几道威力极高的燃烧符,静候时机。
那黑影越来越清晰,由一团模糊的雾逐渐变成了有清晰轮廓的样子,只要再清晰一点,似乎就已经触手碰到......
啪得一声沉闷的巨响——
叶昭下意识将燃烧符丢了出现,燃烧符形成的火球在空中爆炸开来,发出极有威慑力的声响......而被震慑到的,确只有站在对面的覃宇。
那鬼消失了。
或者说,那鬼把这符吞了。
那粉色火焰被一道如时空裂缝般的黑影吞了进去,连同一直萦绕在皮肤表面那诡异的温湿气流都吞了进去。
“输了。”
奶奶的这道符输了。
叶昭沉默几秒道:“符烧完了,咱们该下山了,否则过会下雨山路会变得很黏脚。”
叶昭回头给两位老人家磕了几个头,然后越过覃宇,捡起那两个红玻璃灯,挂回坟墓上,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当天,他们就连夜乘大巴返回了县上。
隔日又乘坐高铁回到市里。
这三日的奔波后半程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吃饭或有其他交流需求的时候也只是眼神示意。
叶昭绝不张嘴说话,覃宇就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观察到叶昭的眼珠子却一直骨碌骨碌转着,似乎在谨慎而疯狂地搜寻着什么。
那神色,他只在一些精神敏感的精神病患者脸上看过。
他们在高铁转轻轨的大厅里分别,叶昭突然拉住他袖子,“等一下。”
覃宇站住,发现叶昭用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明媚的、艳丽的、迷人的表情笑着。
“覃宇,我有些害怕回家怎么办,那鬼......”
他震惊到眼前产生了重影。
“……那、那要不你住我家,我、如果不方便,我住你家……或者沙发,如果你不在意,我可以在你房间打地铺。”
叶昭又露出了那种神经质地四处搜寻的表情,然后又回归正常。只是说出的话更不正常,就像被鬼附体了。
覃宇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昭叫自己抱一下她。
“拥抱我,双手搂住我的肩膀,往怀里带。”
他照做了。
谁知叶昭却像疯了。
她说,“你心跳好快啊,覃宇,你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
“你、别、发、癫——”
事与愿违,叶昭继续发癫。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一笑,露出那颗尖锐的虎牙,那颗虎牙……覃宇连忙溺水般仰头,大口呼吸。
“啊……”
在他喘息之际,叶昭猛得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如猎豹一般消失在人群里。
叶昭在人潮的缝隙中穿梭,眼睛直直盯着那个地方。
她看见了!!
她刚刚看见了,第三次看见那鬼影了!!
从奶奶坟上下来叶昭就在想,如果无法强行引出那鬼,能不能用其他方法呢?
那鬼总是搅黄自己的相亲对象,有没有可能,那鬼对自己和其他男人的关系非常敏感?
于是叶昭尝试和竹马覃宇说了很恶心的话。
没反应。
于是她下定决心抱一下他,不仅要抱,还要充满感情地一边**一边抱。
果然!
在她和覃宇拥抱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右侧一种熟悉的、让人发麻的视线出现了。
在她立马转身追过去那一刻,她只看到了那鬼留下的背影,竟然在逃窜着。
逃窜?
而不是直接消失?!
奶奶的符确实起到了作用!!
可惜没追到。
叶昭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皮肤表面爆发了一场轻微的颤栗。
她压抑住喉咙口的尖叫,不是害怕的尖叫,而是......兴奋。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鬼玩了,鬼比人有趣多了,刺激多了,鬼好玩多了。”
特别是一只,如附骨之蛆一样黏着自己破坏自己全部亲密关系的鬼。
“我会亲自把你揪出来一点一点烧死的。”
叶昭的声音兴奋得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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