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感情可以培养,不爱却是相反的命题,
我不信命由天定,可对上徐书望的眼睛,我读懂了他的执拗。
风雪飘散在石巷,我撑起的伞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林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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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苏南升起旭日,徐书望背着书包照常走在上学的路上。
他不能说话,每次都在出南知巷的必经之路看一眼林眠。
附中在老城的另一边,坐三路车得先经过一中,他总会在途中下来,在一中门口站半小时。
这个习惯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
“徐书望!”有个女生扎着马尾从街道过来,看到他,兴致勃勃叫他。
徐书望抬眼,女生已经到他的面前。
张婉躲避公车走近了些,看他一脸冷淡的样子,自报家门,“是我,张婉,你前桌。”
不等她说完话,徐书望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和她拉开距离,双眸深沉如山水般,看不透也入不了,但他却在听到脚步声的同时眼里的山水崩裂,四季如春。
张婉灵敏的捕捉到这丝异样,女生的第六感很强烈,她转身回眸,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踏着晨露,单挎书包从不远处过来,明明那么远的距离,可徐书望迅速的转变眼里的情绪,把眼底的漠然融进骨血里,在阳光照过来的同时,发散自己仅剩的乖吝。
恍然间,他的春天在炽热的夏季早就降临。
林眠经过路口榕树,等徐文安拿校服的同时,偏头看过来。
“徐书望?”
徐书望垂着头的动作微顿,片刻,他提眸,轻轻撞上她的眼神。
见他的脸上多了些迟钝,又扫了眼旁边的女生,她和她打了个招呼,林眠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还不走,要迟到了。”
徐书望抿唇,快步走到她身边,跟着她朝站台走。
林眠看他这木愣子的性格,主动提话,“伞带了吗?”
徐书望点头。
“刚刚那个女生..”
徐书望微顿,跟她并肩的同时,把写好的字给她看。
【前年元旦班里没人报名,老师就让我和她一起出个节目。】
林眠看完,想到他吉他弹得好,被找上也是应该的,随口问,“那今年元旦还上台吗?”
她敢保证,她是真的随便想的,没有刻意的意思。
徐书望走在最外侧,他若无其事的侧身拦下疾驰车辆带来的泥水。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裤腿全湿了。
【你来吗?】
三个字他刻意写得很慢,不知是害怕听到她的答案,还是想亲近她。
林眠没等他递过来,侧头看,“来。”
徐书望的身子紧绷,抿了会儿唇,又点了点头。
白雾极重的挂在云端隐于高楼,一天的热气从脚底升起。
徐文安踩着早读的上课铃进门,看到林眠已经在座位上,松了口气。
“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徐文安耷拉着脸,压低声音一脸的不高兴。
林眠收完作业,在数还有无缺的,听他这么说,“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
守班的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了,徐文安撑着脑袋,拿出手机看,这才发现未读的讯息,脸色好了不少。
“那你也得等着我,没听到隔壁有学生被精神病刺伤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林眠不以为然,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徐文安这么有占有欲。
她解释了一句,“我和徐书望一起上车的。”
徐文安不屑一顾,甚至有了看不起的意思,“他一个哑巴真出事了能怎么救你,他会说话吗?”
“徐文安。”林眠微皱眉,脸色冷了下来,常年温和的眸子染上极寒。
雾在破晓时分散去,阳光透过纱窗落到徐文安的脸上,将他的鄙视消尽。
他忽垂眸,意识到自己失态,“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眠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国庆在有条不紊的学习生活中到来,李嘉也从邻市放假回来攒局聚一波。
苏二中的赵奇得多读半天,几个人一合计,时间定在周六,刚好今年国庆第三天也是中秋节。
双节一起过,有仪式感。
周六当天,林眠在被窝睡得正熟,迷糊中被笑得花枝招展的李嘉突然出现抱了个满怀。
她靠在林眠的颈窝,和她腻歪。
两人一个月没见面,也不生疏,欢喜得紧。
“你这是起了多早?”林眠不动弹,又准备睡个囫囵觉,迷糊出声。
“不早,想见你就从二伯家摸黑过来了。”李嘉说道,隔了一会儿又放轻声音,话里带着好奇,“对了,眠眠,我听我爸说叔叔在问邻市房补名额还有没有,还问从苏南过去的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你们是不是也要过来了。”
这一问话,让林眠的睡意都没了个干净,按理说时间线没到她爸被诬陷背锅的时候,为什么离开苏南从现在就有苗头了,难道从二十九岁的自己入局就开始改变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
风撕裂白日,在暑气的尾巴上留下斑斑痕迹,最后把夏天交替,迎来初秋。
屋檐下寒露汇集,在风中下坠。
“眠眠,别睡了,嘉嘉都来了。”张冬青的大嗓门在客厅响起,环顾四周后没发现李嘉,敲门进来,看到李嘉早就缩进被窝了,两个女孩整露出整齐的脑袋看过来。
“妈。”林眠喊了一声。
“阿姨。”李嘉也叫了一声。
张冬青忍不住笑了,靠在门边,“行,你们再睡会儿,锅里热着早饭。”
“知道啦妈。”
“好的阿姨。”
跟小复读机似的。
...
“你们几个去玩的时候注意安全,眠眠啊钱搁茶几上了,”张冬青走到门口又回来,“秋裤要穿。”
等林眠点了头,张冬青才放心地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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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时间,徐文安在楼底大喊林眠的名字。
许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嘉叼了袋豆浆攀在阳台上,“徐文安,我在梦中都听到你吼叫的声音,小点声要死啊。”
徐文安靠在赵奇肩膀上,跟没长骨头一样,笑得开怀,“李嘉,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哦?”
赵奇抱着自己小狗也在笑。
“梦你个大头鬼,徐文安你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李嘉找了个小石子扔下去,觉得不过瘾,又骂了一句,“嘴真贱。”
徐文安一个灵活侧身躲了过去,指着李嘉,佯怒:“李嘉!砸伤我这张帅脸你得负责!”
李嘉似笑非笑,还击,“行啊,我嫁给你然后天天给你吃屎。”
“魔鬼,以后谁娶你有的受了。”徐文安一边说一边按压自己的心口,眉眼紧皱,颇有为今后谁娶到李嘉而痛彻心扉。
李嘉不和他扯淡,转身回屋里。
林眠刚穿好大红秋裤,就听李嘉调侃,“我们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林妹妹呢?”
“有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林眠套上牛仔裤,拿了个包子,把碗筷冲了,拉着李嘉就走,“以后老了得老寒腿。”
“不像你的风格。”李嘉点评。
林眠咬了口包子,调侃,“谢谢啊,我亲戚来了,风格最近多变,请见谅。”
李嘉骑了自行车过来,拍了拍后座,回她的话,“失敬失敬。”
赵奇回家推了车刚到她们面前,“你们说什么呢?”
李嘉一本正经,“说我以后嫁给徐文安了,给他吃屎吃什么味的。”
赵奇噗嗤笑出来,回头,看被谈论的本尊还在和别人说话。
大上午的院子邻里已经走动有一会儿了,下晚班的叔伯们也悉数进了巷子。
基本都认识几个少年,问起是不是要出去玩。
徐文安应道:“去溜冰。”
一中隔壁街新开了家溜冰场,又能打台球又能吃冰的,是这次假期游玩的绝佳地。
两辆自行车并排骑出巷子。
苏南的秋天被冷风笼罩,黄灿灿的树叶遮住了无人在意的小屋,少年垂着眸子,手里的笔芯被他杵断。
11年的溜冰场是火热地,几人还没到地,老远就听到街对面的迪吧放起的动感音乐。
这条街在假期时候人是最多的,啥造型的都有,红黄蓝绿的头发都能集齐七龙珠了。
李嘉和赵奇先去买票,林眠等徐文安锁好车过来,开口问:“徐书望没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林眠没以你弟弟相称,而是叫名字。
许是了解得越多,越能感觉他不单单是徐文安的弟弟,是小哑巴,而是一个独特的个体。
“在家学习,好学生。”徐书望自从在林眠面前口不择言后,对于徐书望的事儿,也尽量放平情绪。
林眠点了点头,毕竟徐书望真就是那种惯性的好学生,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高分,在原来的时空里他不太爱说话,是个闷葫芦性子,他们俩从初中后就少有交集。
“眠眠!徐文安这边。”李嘉站在大蓬下,捏着票朝两人挥舞,“干嘛呢,你们俩。”
这年的溜冰场不再局限于干溜,而是扛了几个二手音响在进口,放当下最流行的《野狼的士高》
曲一起,一大串扶着腰左右晃动的人流像蛇一样蜿蜒不断。
饶是见过领先于十几年的器乐,再回到这里,还是压制不了内心的喜悦。
人总是离开家乡去往别人住了很久的地方进修,以为背离舒适区就能出人头地。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种种情绪依旧蔓延,还是红了眼。
林眠选了个红色的冰靴,以前浅浅滑过,肌肉记忆在触及滑面时惊醒,但四肢像没被驯服的爬行动物。
徐文安还算是个高手,在林眠滑一圈的时候,飞也是转了五六圈,就围着林眠。
少年桀骜的面容盛着不屑,凭己力把林眠身边的人都挤走。
李嘉好久没玩,还有些陌生,攥着林眠的手,慢着滑。
“扶着外围栏杆。”
赵奇和徐文安比了几圈,又滑回来,指导起李嘉来。
李嘉定力不稳,左滑了一下都快坐地上,摔了一次,拉着林眠死活不滑了。
“真麻烦。”徐文安一个侧滑停在几人面前,勾勾手指头,“拉着我的衣服。”
林眠还未回神,徐文安的衣服递到她的手心里。
四个人一人拉着前一人的衣服,在徐文安稳健的技巧下,慢慢滑起来。
风适时钻进内场,吹起少年人的发梢。
在劲爆的音乐里,笑充斥几个人的脸上。
期间,徐文安的手指被翻起的栏杆铁片划伤。
他不愿意喷药,非耍赖要林眠亲自来。
他死不要脸,“每天都得给我喷,我手这算是因你们受的伤。”
“你得负责。”
林眠好笑,手上的动作没停,包扎好后,提了一句,“就我冤种?”
徐文安嗯了一下,“反正不管。”
林眠往他脑袋招呼,“你就把我当下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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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室的招牌就立在对门,小门的旗帜在气流中摇曳。
对于总喜欢吃反季节食物的林眠,连带着其他三个都改了性。
溜完冰第一时间就是吃冰。
“小眠来了。”冰室老板热情和进来的林眠打招呼。
“阿强哥,我们三个不是人吗?”徐文安举了个手,顺带指了指后面的两人。
阿强笑着解释,“林眠不是来得勤嘛,我还以为又是她一个人来的。”
“强哥,还有位置吗?”林眠问。
“有,你们坐吧台这边吧,打八折。”阿强熟练的给几人做常点的沙冰。
冰室的环境很雅致,一点不像现在这个年代,半开的窗台有几盆绿植,店里打扫得干净,小料搁在每个桌上,白瓷砖、浅蓝刷墙。
天气冷冰化得不快,林眠吃得快,又去隔壁的街吧点了吃的拿过来。
几个人的午饭也是在冰室解决的,现在放假期间,冰室还是满座,因为是熟客,四个人就坐在吧台。
吃完饭身子也热络起来。
“来,打包的一份红豆冰沙,拿好。”阿强把包好的甜品递给林眠。
林眠接过,“走了强哥。”
店门哗啦推开,回去的路上车变多了,两辆自行车往四通八达的深巷里钻。
徐文安骑得很快,带着赵奇从大院的另一个门进去。
李嘉往南知巷正门走,刚到卖糖画的摊子,林眠开口叫停步伐龟速的人,“徐书望。”
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抬眼,唇有些白,紧绷的神情似乎松快下来。
唇瓣翕动,没发出声音,索性往回走了几步,停在她们面前。
“徐书望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李嘉身子前倾感叹道,似忘记在骑车了,把手不由自主的晃动。
她没察觉,倒是徐书望伸出手稳住车把,眼睛却是看着林眠的。
“你怎么在这儿?”林眠问。
徐书望只是看着她,眼里残留委屈就这么明摆在面上。
“给你带的,很好吃。”林眠把护了全程的沙冰袋递到他面前,触碰他手的时候,出奇的冰凉。
林眠皱眉,“还是给别人吃算了,你越吃越冷。”
话还没完,徐书望已经接过。
李嘉把头扭到一边,轻声问,“徐文安他弟这是咋回事,沉默是金吗?”
林眠轻笑,和李嘉讨论,“小狗委屈,没带他玩。”
李嘉恍然大悟,她就说林眠怎么想起带份沙冰回来。
原来是给徐书望的。
两人的视线聚集到徐书望给她们推车的背影。
少年左手推车,右手提着塑料冰袋,隐隐约约间能看到勾起的唇角。
大院里,小孩们闹作一团,李嘉刚进去就遇到以前的同学,和林眠说了一声,跑过去聊天。
林眠走得慢,身边的人好似在等她,步伐也慢下来。
她问道:“刚刚是在等我们?”
徐书望拿出包里的盐,示意。
林眠若有所思的点头,笑了一声,“那看来是姐姐自作多情了。”
徐书望垂眸,拿出本子要写字,少女低语的声音先一步在耳畔萦绕,惊起心口的震动。
“但为了弥补你,我带你去看流星雨?”
写这三个字时,他的手有些抖,眼里带着不确定,【流星雨?】
“就当今天你好好学习的奖励。”
听到她的话,徐书望明显的颤了下。
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只有他自己知道。
冰室外两人相视而笑的场景惹红他的眼,不过是一丁点的流血,就能得到林眠的抚摸。
而他好好学习,也只是听到她说一句,“你弟比你学习成绩好。”
从生下来开始,他的耳边不乏同情,也有遗憾,在徐家,他的称呼变成了徐文安的弟弟。
你弟,两个字好像框住他的前景,让他无法摆脱。
【你去吗?】
他惴惴不安的打量她的表情。
“当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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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张便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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