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浩翔取来一张照片，朝岑书情走来。他身上的肉都是结实的，很难减下来。岑书情健身半年，基本的人体知识还是知道的。
他指着照片上戴眼镜的碳色矮子，说：“白花是为我这位同事准备的。他叫韩尽，是我们学校毕业班的体育老师。”
这是一张五人合照，在高档酒店包房里拍摄，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韩尽笑得最快乐，甚至竖起大拇指。
“暴毙？自杀还是他杀？”岑书情有些惊讶，“照片上这位韩先生看上去......挺正常。”
是真的，韩尽浑身腱子肉，瞧着比贾浩翔更能长命百岁。
“别只看表面，他们搞体育的身上伤病很多，有些人就会吃药嘛，韩尽据说是吞了过量的药引发心脏衰竭，被他父母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二十多个小时了。”贾浩翔解释。
“原来如此......您准备这些花，是要参加他的葬礼吗。”
“三天后人家就要下葬了，现在他的尸体应该在城东殡仪馆。怎么说，毕竟老同事一场，还是得去送他最后一程才行。”贾浩翔摘下眼镜，抹不存在的眼泪。
在岑书情看照片的空档，傅祺然拿探魔仪扫了整座别墅，探魔仪没发出报警声。说明恶魔短时间里没拜访别墅。
他哑然，越发觉得贾浩翔找错了人。他和岑书情目光对接，两人心领神会。
“贾校长，您确定是恶魔作祟？”傅祺然说，“虽然这么说有点冒犯，会不会是您儿子有梦游症这类的疾病。”
贾浩翔当即给他看了医院开具的病历单，这是个干净纯粹的小孩，身体没有一点疾病入侵的症状。
“我不能确定是恶魔在搞事情，但一定是某种超自然力量在欺负我们一家！”他再三强调。
下午五点，待贾浩翔的儿子放学回家，傅祺然和岑书情才有机会找他问话。不出意外，小男孩继承了贾浩翔的视力与矮短身躯，走路时像企鹅。
男孩一到家就嚷着要吃东西，端给调查员的水果、桌上摆的零食不一会就被男孩一扫而空。他打了两个饱嗝，才回复傅祺然：“我对站在窗边要跳楼的事情没有一点儿印象，直到爸爸叫醒我，我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不喜欢傅祺然，说话时还翻白眼。
“我说完了，可以走了吧，我还要做作业！”男孩不给调查员和父亲一点面子，我行我素。
二人临走前打印了十张符纸给贾浩翔，让他贴在全部房间里，防止莫须有的恶魔。
按岑书情的预测，贾浩翔得怪病的几率比撞上恶魔的几率大。她没亲眼目睹贾浩翔说的怪象，一切是贾浩翔胡扯的也未可知。但有一件事让她疑惑，这件事或许与贾浩翔无关。
“我想去一趟城东殡仪馆，”上车后，岑书情突然说，“看看韩尽的尸体。”
“我知道韩尽和我们的任务没关系，但我看到那张照片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岑书情说着，挠了挠后背，“我觉得......还有事情要发生。”
新纪元的殡仪馆是写字楼的构造，一只骨灰盒占据墙上的一个空格。韩尽的尸体在三天后才会被火化，现在正静静躺在冷冻柜中。
凭借调查员的身份，他们得以方便地来到停尸间。和岑书情预测到的大有不同，探魔仪在韩尽身边也没发出报警声。
“请问，韩尽的死因是？”她逮住一旁的管理员，拿到了验尸报告。
贾浩翔没撒谎，韩尽是因为服药过量死亡的，享年三十。不是恶魔杀死的，不是人类杀死的，韩尽的死更像一个意外。
她拿报告的手颤抖着，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闯进来，目光急切环视四周。
女孩直直朝韩尽跑去，阻止工作人员收回他的尸体。
“让我再看看韩尽，”女孩很兴奋，“他真的死了。”她卷起袖子，不顾管理员反对，给韩尽拍了几张照片。女孩手臂上有条长长的伤痕，像一只巨型蜈蚣，触目惊心。
校服，年轻，女孩应该是韩尽的学生。
“你好，请问你认识韩尽吗？”岑书情发问。
女孩叉腰，冷笑几声：“韩尽是我的体育老师，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她拎起衣服上的校徽给岑书情瞧，金色标志上赫然几个大字----东华中学。贾浩翔和韩尽任职的学校。
新联邦的中学是六年制，学生念完中学后直接考大学院。东华中学在六区是赫赫有名的学校，来这里上学的大多为富裕的不知佣，双牛首和八百斗。
而这女孩知道的内情一定比岑书情多。
“那你也一定知道贾浩翔了，”岑书情问，“他最近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女孩打量岑书情的制服，面露不屑：“你们是云顶的调查员，难道是来抓恶魔的？妈呀，你们不会觉得是恶魔杀了韩尽吧？”
“至于贾胖子嘛，他能有什么异样？这人天天缩在办公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时候我都想着......要是他死在办公室该多好。”女孩的笑容逐渐阴沉。
随即她恢复冷静，收好手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女孩是变脸大师，改变表情的速度比岑书情还快，有点像经程序操控的机器人。
“同学，你来这里只为了看体育老师的遗容？”岑书情搭上她的肩膀。
女孩僵硬点头，转身离去。岑书情拉住她，恳切询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我想以后或许有事要拜托你。”
“我叫王贝贝，六年五班。”女孩回答，机械地走出冷冻室。
看着女孩奇怪的背影，岑书情叹了口气，自顾自说：“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吗？走冷酷机械风？”
傅祺然全程无语，站在门边，神情呆滞。
岑书情推他一把：“喂，你怎么回事，自从王贝贝进来就一直反常，连工作也不管了？”
傅祺然着魔了。
“对不起，我们走吧。”他丢下岑书情，率先离开。
不知是冷冻室的温度太低，还是岑书情没休息好，她的后背不仅冒虚汗，还一直痒痒的，回到家后这种情况也没发生改变。
想来奇怪，岑书情最近嗜睡过了头，她虽然爱睡觉，但从没像现在这样恨不得一天都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不分昼夜。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岑书情一边洗一边哼歌，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经过一整天折腾，她没精力玩游戏或看电视，倒头就睡。午夜十二点，沙子组成的黑影从浴室流出，如约而至，在她枕畔盘成人形。
黑沙子感受到炽热的目光，摆动虚拟的脑袋寻找目光来源，对方可能和它有相同的目的。岑书情的床是上下铺，她睡下铺，上铺放着行李箱。
人形注视黑暗中的床顶，扭曲的字迹映入眼帘。
月光照进房中，字迹逐渐清晰，那是困住恶魔的驱魔阵。而炽热的目光久久未散，岑书情瞪大眼睛，正死死盯着人形黑沙。
她吃了亢奋药，保持着强力的清醒，就为了找到让她近日昏昏欲睡的元凶。在红漆驱魔阵的包围下，人形无法逃脱，它左冲右撞，触碰到的只是无形的墙壁。
岑书情举起锁魂枪，对准黑沙。
“浴室的地漏歪了一角，你是从下水道钻进来的吧？怎么跟只虫子一样呢！”
“别杀我，我不是恶魔！”黑沙的嘤嘤声聚成一句话，“我叫瞌睡精，从没害过人！”
一股普通的超自然能量。
“你找我做什么？”
瞌睡精说：“我是被你吸引过来的，你身上是不是有魂珠？”
岑书情捂住胸口，枪依然对着它：“魂珠是什么东西。”
“你不用演啦！魂珠对恶魔来说是好东西，对人来说是夺命符！”瞌睡精说，“我上次见到身有魂珠的人还是三年前，我跟着那人不过一个月，之后他就被真正的恶魔杀死啦！你能活这么大不容易，三年前那人可没活到成年！”
黑沙给出的信息量很大。首先，恶魔们确实在追踪魂珠；其次，身有魂珠的人不止她一个。
岑书情咳嗽几声，说：“恶魔抢魂珠有什么用，有办法能消除魂珠吗。”
“魂珠相当于人类的大补药，能帮恶魔提高能量，同时驱魔能抑制魂珠的吸引作用。我只知道这些，我不知道魂珠起源，不知道怎么消除它，你放我走吧！”瞌睡精哀求。
岑书情拿来镇魔瓶，犹豫不决，瞌睡精的未来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瞌睡精瞧见事态不妙，求饶声尖锐无比，在岑书情扣板机前大喊：“我有很大用处！我可以当你的奴仆，帮你做家务，帮你抓虫子，帮你教训你讨厌的人！”
“你能量太低，对我有什么帮助？”岑书情不信，嗤笑，“你巴不得堕落级以上的恶魔杀死我，然后你就能逃走了，对吧！”
求饶无果，瞌睡精嘤嘤，发出人类的哭声。拉紧的扳机松动了，在岑书情眼中，面前的瞌睡精不是精怪，而像一个她希望能拯救的人类。
岑书情无法开枪，哭声将她的思绪带回九年前一个飘雨的午后。
她找来一只空瓶子，在瓶身画上驱魔阵，下命令：“进去，我要把你封起来，没我的允许你不准出去！”
不被送去云顶就够好了。瞌睡精再不情愿，也只能服从岑书情，乖乖钻进瓶子。
没有瞌睡精的打扰，岑书情今晚睡得相当舒服。她舒服地过了三天，晚上九点睡，白天九点醒，再去云顶上课，健身，学习拳击。
新的周一，早上九点，岑书情被傅祺然打来的电话吵醒。自从上周调查员把纸符贴在贾浩翔家中，他家再没出现灵异事件，但相似的现象却转移到贾浩翔的办公室。
二人赶往东华中学，刚进校门就看见一大群学生聚在教学楼前，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在贾浩翔无序的指挥下，保安赶走学生们，用绳索围起事故现场。
不是办公室有灵异事件吗？怎么成了死人事件？
岑书情上前才看清楚，一个黄发齐刘海的女人躺在楼下，鲜血满地。她抬头望向楼顶，能想象到女人下坠的惨状。
贾浩翔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岑书情身边，面色煞白，他身上的肥肉因恐惧微微颤抖，长着粗糙疙瘩的脸快垮到地上。
岑书情仔细端详亡者，发现了疑点：“贾校长，请问......这是那张照片上站在最左边的女士吗？”
贾浩翔没回答这个问题，眼神扫过岑书情和傅祺然，说：“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贾浩翔的办公室在背阳处，盛夏时分也特别阴凉。他锁上门，突然拉住傅祺然的手，恳求道：“调查员，您行行好，抓到恶魔后把它交给我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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