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终于没在宿舍的那张单人床上醒来。
天气也似乎非常不错。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地板和床侧。
贺扬把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又偏了偏身体。手指触碰到淡蓝色的纱帘,指尖微微用力拨开些,那阳光就跟着扑到了指节和手背上。
现在他脑袋下枕着的是新枕头,身上盖的是新被子。
非常干净暖和的被窝。他把手重新放进被窝,连带着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纯棉的被单窝在下巴处,贺扬又一动脑袋,那被子就盖到了鼻子上。
这四件套是昨天他刚洗的,又过一遍烘干,满是洗衣液的香味儿。
贺扬仰视着天花板,左手在枕头下方摸索。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比平常周末醒得要晚些,一夜好眠带来的只有惬意啊——
他就那么边刷手机边躺着,又赖了十几分钟的床。
今天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干,得回趟学校把自己宿舍的东西都运过来,然后再去商场买台烘干机。
想到这儿,贺扬掀开被子下床。
到浴室洗漱的时候他看着洗手池上的两块肥皂,才想到了他的房东,隔壁的独脚大王。
独脚大王在他临走的时候送了块皂给他,说作为暂时的乔迁礼物。回来的时候贺扬把皂放在了洗脸池镜子后边儿的柜子里。
贺扬打开柜门,把自己的礼物从隔板上拿了下来。
里头的皂是什么造型的他没看呢。
小心翼翼地撕开贴纸,再把裹着皂体的油纸沿着折痕拆开,一块橙紫色交叉渲染的方形皂映入眼帘。
表面刻了三个繁体的发字?还用金色的颜料描了个边。
贺扬没忍住笑了。
发发发是个相当实在的愿望。
转眼他又看到了洗手池上的两块肥皂,也难怪前两天顾宇星跟他说,肥皂总容易想到超市里头卖的那种。
大块大块的,一点儿都不精致。
贺扬把油纸按着原折痕叠好,重新贴回贴纸,放回了柜子里。
他抓起一块普通肥皂,拍开了水龙头开关。
贺扬驾车回了启明。
他很少觉得自己脚步有今天这样的轻盈。许是因为这样好的天气已经太久没有碰到过,明媚的光洒在蓝黄外墙的教学楼上,在蓝天白云的加衬下,贺扬转身进了教师公寓楼。
他掏出钥匙,只拧了一下。
今天是周日,宿舍本不该有人,可是门没反锁?
啪嗒一声,门向内打开。背对着大门站立的背影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贺扬推了下镜框。
“贺老师?”贾南风颇有些意外地看向门口。
“嗯.....”贺扬略显尴尬——因为贾南风身后还站着个人。
“方便吗?”贺扬扶着门把手没做动作。
“哦,有什么的,你进来,”贾南风挥着手,拉着后面的陌生面孔退回了自己椅子上坐着。
“这是吴越琪,”贾南风看了眼旁边的人,对贺扬介绍道,“我一个朋友。”
贺扬点点头,冲着那人礼貌一笑。
“贺老师好。”吴越琪也和他打了个招呼,年纪一看就不太大,笑得非常腼腆,隐约能看到一侧嘴角边的小梨涡。
“你租的房子,”贾南风问,“哪片儿呢?”
“东陵区,海城天街。”
贺扬其实没多少东西在学校,到启明报道还没一个月,除了些书就是衣物和日用品什么的,没一会儿就整理完了。
贾南风一见贺扬要走,又听说他要去商场买台烘干机,就开始热情地要和他一块儿。
“巧了不是,越琪他堂姐就是卖家电的,”贾南风勾着吴越琪的肩膀,“一块儿吧。”
有熟人确实方便,连午饭都还没吃,收拾行李外加置办烘干机所有的事情已经一口气办完了。
“贺老师,一块儿吃饭午饭呗。”贾南风抱着胳膊。
“我也是这个意思,一上午连着你俩折腾,”贺扬说,“对了,以后都喊名字吧。”
“那不行,你比我大,还是喊哥吧。”贾南风笑着。
“好,”贺扬看着俩人,“想吃什么,哥请客。”
“吃什么啊?”贾南风看着吴越琪。
“都可以,”吴越琪看了眼手机,说话的声音不太大,“风哥,一点半我得走。”
“来得及,吃完了饭我送你过去。”贾南风说。
一顿饭的时间观察下来,贾南风和吴越琪的暧昧关系已经不能再明显,再加上贺扬到宿舍开门那一瞬俩人的行为......贺扬抬眼看着走在他前面的两人不禁发出感慨。
圩城gay真是不少。
自己是,室友是,房东也是。
gay gay连连看。
贺扬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过饭的三人又在商场的百货店里买了些日用品。
“风哥.....不用送我了,”货架前的吴越琪盯着手机,突然停下了脚步,“那个,要来接我......”
“查岗也不是这么查的吧!”贾南风脸色突然一变,眉头紧锁,“他妈没完没了?”
“不好意思啊,”吴越琪给贺扬一个勉强的微笑,“贺扬哥,我要先走了。”
“好,那我先去结账,然后和你们一块儿出去。”贺扬把手上的东西放回货架上。
没想到吴越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忙摆动双手:“不用不用,我现在就要走了。”接着,他对贾南风也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风哥,回见。”
贾南风抬头看着货架,没搭理。
“我真以为你俩是……”贺扬扶着方向盘。
“一对儿啊?”贾南风叹了口气,“他哥就是个疯子。”
“啊?”贺扬问,“他哥?”
“从小跟他一块儿长大的哥啦,不是亲的,”贾南风看向窗外,“小琪其实是挺可怜一小孩儿。”
贺扬驾驶着车辆,挡风玻璃外的景色是全新的。他看了眼后视镜,这条道路上的每一辆车,包括骑单车的人和步行的路人,所有个体都是被风轻轻掀开的书页,上面密密麻麻都记录着属于他们自身的文字。
“对了,你不是才搬家吗,”贾南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上城隍庙吧。”
“去哪儿干什么呀?”贺扬疑惑着看了他一眼。
“哎呀,习俗。”贾南风说,“好歹是乔迁,有些东西你得备上。”
贾南风带着贺扬进了一条长巷子,巷子有些陈旧,采光不大好,一段路有光照一段路又处在阴影里,连带着皮肤的温度忽暖忽凉。
“没来过吧?”贾南风勾着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有些东西还就这种老地方才能买着。”
“到底买什么啊?”贺扬好奇地看着路过的一个个商铺,一只三花猫突然从店铺后边儿蹿了出来。
“到了。”贾南风停在一个铺子前。
“老板!”贾南风对着铺子里大娘打了个招呼,“乔迁四小件都要啊!”
大娘也没多说什么,低头就在面前的货架上找着,先递上了两个盒子。
“这个是米桶。”贾南风把一个木质的两个巴掌大的杯子状的东子交给贺扬,“反正你撒点米进去意思意思就行。”
“这个是木炭,装这个红色小铁盒里意思下就行,红红火火。”
“这个是?木头吗?”贺扬接过大娘递过来的新的手提盒。
“辟邪木,”大娘说,“放柜子上,放个两天就行。”
“还有这个,”贾南风又拆开一个盒子,“这是求财的。”
贺扬看着盒子里的一把香,还有蜡烛和几张财神爷的画像,最后还看到了一个红色塑料包装的东西。
“这个是肥皂。”贾南风指着,“用不用都行。”
“要用啊,”大娘指着盒子,“洗掉霉运,好运才能跟上来。”
结局就是贺扬和贾南风一人带着一大袋子东西回了海城天街。
“这房租还要两千二啊?”贾南风坐在沙发上张望着,“都没什么装修。”
“装修是次要的,主要是他家家具质量不错,”贺扬端着一次性水杯走了过来,“没来得及备茶叶,勉强喝点儿。”
“谢谢谢谢。”贾南风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对了,咱把四小件摆上吧。”
“小宇你这个腿,还是别下来了。”陈叔把东西从顾宇星手上拿了下来,“只有这个款式的了,就用这个呗。”
“太丑了啊,”顾宇星搓了搓脸,“要不咱们再去趟书店,你帮我买点红纸啊胶水啊什么的。”
“好......”陈叔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你要自己加工啊?”
“真太丑了,”顾宇星继续吐槽着,“就那四个东西,粗制滥造的,买一下花小二百,疯了吧。”
“你着急要只有城隍庙这边有了,”陈叔启动车子,“你早点说,还能让老爷子帮你挑几个好的。”
“他哪儿看得上啊,他比我还难搞,米桶和辟邪木恐怕得自己雕,”顾宇星托着下巴,“要是他会打铁,炭盒也自己做。”
“老爷子是艺术家。”陈叔哈哈笑了两声,“要求高点儿,应该的。”
顾宇星叹了口气,看着导航。
陈叔按照顾宇星列出的清单,跑了几个书店终于把东西给凑齐了。
“牌子都是对的吧?”顾宇星翻着怀里的袋子,把工具依次看了一遍,非常满意。
任何时候陈叔办事都非常有条不紊,顾宇星特别佩服陈叔这点。于是他点开微信,一开心给陈叔扫了个大红包。
“收着吧,”顾宇星看着陈叔,“要不是我腿不方便,这些事不用你帮我的,一天天跟着我妈够累了。”
“小宇,”陈叔摇摇头,“顾家对我......”
顾宇星自然知道陈叔要说什么,在他开始长篇大论前一把捂住了陈叔的嘴,还把陈叔的手机抢了过来:“我外公我妈又不是我,这是我给你的,你得收了。”
他点击了接受,然后把手机塞回陈叔兜里:“走,回家!”
陈叔帮着顾宇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工作台,顾宇星拿着张红纸叠了好几下,拿出裁纸刀沿着折痕出裁开,大大小小八张。又从笔筒里抽了支铅笔出来,在红纸上描着。
“你这画的是什么?”陈叔看了一眼。
“太阳和祥云。”顾宇星没抬头。
“是叫贺扬啊?”陈叔看着笔尖,“所以你画个太阳?”
“什么呀?”顾宇星笑着抬头,露出一排结白的牙齿,“靠,他那个是张扬的扬。”
陈叔摇摇头:“名字和人一点都不像。”
“我也觉得,”顾宇星思索了一会儿,“唉,反正他人挺好的,房子租给他也挺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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