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顾宇星喊住了即将推门出去的人。
项凡诚的脚步微微一顿：“怎么？是想问问我为什么知道？”
能不想吗！
狗东西！
刚才大把时间你不说，人要走了嘴巴开始八卦了？
都到这一步了！不问不得憋死我吗？
顾宇星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脑袋上。
现在问为什么合适吗？
不吧。
还是憋死算了。
但得找个补。
“你……”顾宇星摇了摇脑袋，“先别走。”
“……”
“我说你先别走！”顾宇星道，“过来。”
几秒后，项凡诚又折返回来，蹲在沙发边。
“为了他，”项凡诚语气不满，“特地喊我回来。”
“不是，”顾宇星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项凡诚扶上顾宇星的胳膊：“那是因为什么？”
几秒漫长的沉默，顾宇星把手从脑袋上拿了下来。他看了眼项凡诚：“抱枕。”
“……”
“帮我捡一下抱枕！”顾宇星厉声道。
“就仨破抱枕啊？”项凡诚蹲着没动，眼眶却倏的红了。
“你想哭？”顾宇星伸手，却被项凡诚一把推开了。
顾宇星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怎么了，他坐在沙发上看项凡诚把他扔掉的抱枕捡起来，拍拍灰，再放回沙发。
一个。
两个。
项凡诚把拾起的最后一个抱枕放在顾宇星怀里。
“星哥，我没有理由让你等我，”项凡诚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但是……”
“但是我不想我刚走，你后面就有人跟上来。”项凡诚看着他，“你呀，你这个人，头脑简单，想得少，还天天乐呵得往别人口袋里塞钱。”
顾宇星看着他。
狗东西，骂我人傻钱多？
“你这会儿是不是在想，这人骂我人傻钱多呢？”
“……”
“你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呀？”顾宇星低头看着他。
“想很多，”项凡诚叹了口气，又冲他笑了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氛围都到这儿了。”
“怎么了？”
“下学期我就休学了，”项凡诚看着他的眼睛，“申请已经批下来了。”
“什么？”
“所以，”项凡诚蹲着拉过他的手，“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生活，但是，如果你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又或者……没有碰上特别喜欢的人……我麻烦你，拜托你，等等我，等着我可以吗？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溜我呢？把我当备胎耍，”顾宇星看着他，“项凡诚，你也太坏了。”
项凡诚离开后，公寓只剩顾宇星自己，他把脑袋抵抱枕上，来回思考项凡诚字里行间的意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休学？是因为家里的事吗？还有人问他讨债？学校呆不下去了？
还有他最后说的“一定回来找你”又是什么意思？
他见过贺扬？
贺扬是gay？
一串串脑袋里乱了码似的，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一个个画面接连着往外蹦。
沈巨华，沈思妍，崔淑仪，贺扬……
贺扬？
顾宇星看了眼隔壁的方向。暂不说自己从来没把贺扬和同性恋三个字联系到一块儿过，从他在沈家村见到贺扬，贺扬在他这儿的开场身份就是他表姐的男朋友。
虽然是绯闻男友……但绯闻男友真就不喜欢女孩儿了吗？
项凡诚又是在哪里见到的贺扬？
他猛得挠了挠头发，这脑袋乱死了。他都怀疑是不是当时在宴席上被砸傻了。
直到响起的手机铃声终于让他的精神重新集中了起来，外卖员告知外卖已经给放在楼下的柜机里了。
好烦啊，早知道在楼下吃过饭再上来了。
取个外卖还得下楼。
他拖着条废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蹦哒到门边，单脚跳还挺消耗体力的，光是到电梯门口就不自觉开始喘气儿了。
顾宇星倚靠墙边，电梯叮一声开了门。
电梯里有人。
顾宇星都没想着能碰上贺老师，俩人最近偶遇的频率真是过高了。
贺扬一手拦在门框上：“要下去吗？”
“嗯，”顾宇星单脚蹦进电梯，“拿外卖去。”
“你朋友呢？”贺扬准备扶他。
顾宇星侧了下身子躲开了。
“躲什么？”贺扬再次拽上他的胳膊，“你这蹦的，看得我累的慌。”
“那咱们更得离远一点儿。”顾宇星在柜机前扫了个码。
滴一声，最底下一排的柜门弹开，贺扬率先一步帮他把外卖拿了出来。
“不用，我自己拿……”
“点的麻辣烫，”贺扬看了眼外卖单子，“你一颠一颠的，汤都要撒了。”
“唉不会……”顾宇星伸手想把贺扬手上的外卖袋子抢过来。
“到底怎么了？”贺扬停下脚步，“不用我扶？”
顾宇星没看他，似乎有些尴尬。当听到项凡诚说贺扬是gay的时候，想起昨晚咬伤贺扬脖子的时候，心境就大不相同了。
如果之前的贺老师只是单纯让人觉得他个相对热心的好人，那么历经昨晚的事件后，他的好人属性就大大升级了一个程度。
贺老师无时无刻不在抒发自己的善意。
什么个意思？
顾宇星单脚跳过闸机通道，又扭头往回看了一眼。
在沈家村那会儿，当时老师边上还有个小傻子沈思妍。
因为他是特教老师，所以才那么热衷于照顾人？
“就崴了个脚，又不是残了，”顾宇星按了楼层，“别搞得我跟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贺扬看着他点了点头，除了拎着那份麻辣烫，果然没再扶着他。
直到独脚战神到了公寓门口。
“你行吗？”贺扬问。
“没事儿。”顾宇星说。
“上药了么？”贺扬视线往下，“最好要冰敷一下。”
“我知道。”顾宇星接过外卖袋子。
贺扬还是看着他。
“怎么了？”顾宇星看了边上的房门一眼，“你不回家啊？”
“算了，”贺扬说，“有事儿需要帮忙的话，给我发消息吧。”
顾宇星开了房门，突然一个转头：“要不你进来，陪我吃个饭。”
顾宇星单脚跳着往客厅去。贺扬从柜子里重新拿出拖鞋换上，
“有冰袋吗？”
“有啊。”顾宇星倒在沙发上。
房东的冰箱是个双开门，就在门左边靠墙的位置，贺扬过去打开：“哪一层？”
“忘了，”顾宇星撑着个脑袋，“要不你找找？”
翻了会儿，这大冰箱里除了冷藏室的饮料，冷冻室就只有几包速冻汤圆饺子什么的，还有莫名其妙的几个冰冻矿泉水瓶子，上面的标签被撕掉，用小贴纸写了日期贴在瓶口。
贺扬拿着个小冰袋到沙发前的时候，顾宇星正张着两只胳膊搭在茶几两侧，样子十分滑稽。
“健身呢？”贺扬问。
“什么呀！”顾宇星坐直了身体，这个肌理石的茶几不知道他老妈从哪儿弄来的，中看不中用，又放在了地毯上，想挪动下位置简直非常困难。
“贺老师，能不能麻烦您把茶几往我这边儿搬点。”顾宇星接过冰袋，“感谢感谢。”
贺扬瞥了眼茶几上边儿的外卖。
想必独脚大王是真的饿了。独脚大王只想迅速享用他的晚餐。
“这是你餐桌？”贺扬问。
“不因为敷着脚吗……”顾宇星看了眼在沙发上的右脚，“坐着还怎么操作。”
贺扬笑了笑。
“贺老师，”顾宇星又说了一声，“你要喝什么，上冰箱里找找……”
“没事儿，我不用。”
“那……可以帮我拿瓶苏打水吗？”顾宇星嘿嘿一声，“谢谢。”
“什么口味？”贺扬站在冰箱前。
“桃子吧……”
“没有桃子的，就柠檬和海盐菠萝。”
“海盐菠萝吧。”
顾宇星按着遥控器把投影仪打开了，幕布从二楼往下，带着伸缩架横在半空中。
“贺老师想看什么？”
“随便。”
“那海绵宝宝吧。”顾宇星盯着屏幕，“这个下饭呢。”
其实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某些集数的某些片段顾宇星都能把台词背下来了，但并不妨碍他边下饭边乐。
顾宇星觉得这样挺好，给自己一点缓和的时间，最起码他能把这顿饭相对舒适的吃下去。
至于贺老师，顾宇星觉得等自己腿好一些之后，一定要请人吃顿饭好好谢谢人家。
“贺老师，咱附近有家餐厅，”顾宇星整理着外卖袋子，“环境挺好的，下次我带你……”
说到一半他扭头看了一眼。
难怪半天没反应呢？原来是睡着了。
他捞过身侧的奶牛小毯子，轻轻盖在了贺扬身上。
收拾完外卖袋子，顾宇星听见了附近非常轻微的鼾声。
他扭头，贺老师今天也没带眼镜呢。
鼻梁是真的高啊，中间还有个结儿。
很标准很好看的驼峰鼻。
他拿起手机放大对着鼻子拍了张特写照片，又随手就摸了摸自己的。整体高度还行，可如果不是小时候被沈巨华揍得鼻骨骨折，山根也不至于凹进去一小块。
还是高鼻梁好看。
贺老师在他边上睡得平稳，头仰着靠在沙发背上，脖子上的围巾没摘，这样的睡姿看起来相当不舒服。
顾宇星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喊醒他。
一个人双手抱胸看着已经设置成静音的投影，顾宇星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直到感觉腿边有东西在蹭，带着几声轻微的摩擦声，睁眼的时候，顾宇星重重喘了口气儿。
“醒了？”贺扬弯着腰，手里拽着纸巾，一指某处，“冰袋全让沙发敷了。”
顾宇星扭头一看，沙发上潮了一大片。
“咱怎么都睡着了，”贺老师又抽了张纸继续擦着，“你睡得那么香，我都不忍心打断你。”
“别擦了，”顾宇星站了起来，弯腰够着沙发侧边的拉锁，“刚好把罩子洗了。”
俩人抱着沙发罩还有顾宇星刚砸过项凡诚的那三个抱枕枕套去了阳台。
“这是烘干机？”贺扬看着。
“嗯。”顾宇星把东西塞进滚筒，想起来什么，“啊，我的那个外套。”
贺扬抬了抬眉毛：“昨天那件？”
“算了。”顾宇星合上盖子。
贺扬记得那是顾宇星出门前上楼换下的。
贺扬看着他：“需要我帮你带下来吗？”
“……”
那一截截台阶蹦哒不定累成什么样儿呢，几秒内顾宇星脑袋飞速运转，在他确定了自己房间里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后，点了点头：“谢谢。”
卧室的房门没关，贺扬拍开灯的时候惊了一下。
和一楼的乱全然不同，二楼房间非常整洁，连被子都是叠好的。
顾宇星的房子是边户，所以比贺扬自己租的那套多了个窗户，两块大窗户呈现一个L形的夹角。顾宇星的床没有床背，连着L形的飘窗一块儿扑着套浅色的毛绒四件套，看来又大又暖和。
床边上是一个白色的金属衣架，上边儿挂满了毛衣和外套。
“还有什么要一起带下来的吗？”贺扬冲楼下问了一嘴。
“嗯……有件灰色的马海毛毛衣，”顾宇星抬头，“算了，你还是直接把那件外套带下来就行。”
贺扬跟着在衣架上找了一会儿。
顾宇星有什么成套收集衣服的习惯？那件毛绒外套还有蓝白条纹的同款，他说让带下去的马海毛毛衣更夸张，黑白灰绿棕五件挂在一块儿。
要说这是在家，不然乍一感觉跟逛服装店似的。
“你找到啦。”顾宇星接过衣服放进洗衣机。
“很好找，”贺扬抬着眉毛点头，“一件衣服五个颜色。”
“其实这个衣服我有八件，还有几个颜色不常穿，”顾宇星说，“在柜子里放着。”
贺扬皱了皱眉。
“不信？”顾宇星问。
“不是，”贺扬颇有兴趣，“买那么多，就一个身体，能穿得过来？”
“哈哈，”顾宇星笑道，“贺老师你怎么真信啊。”
贺扬才意识到自己被这小孩儿耍了，抱胸往客厅回。
俩人又坐着随便聊了几句，贺扬一看时间，得，又凌晨了。
陪着顾宇星熬了第二个夜，虽然刚俩人光在沙发上眯瞪的时间就将近有一个小时。
“能借你的烘干机用用吗？”贺扬说，“我晚上在超市买了个四件套，给洗了，最近的天气不定几天才能晾干。”
“当然可以呀！”顾宇星说，“还有什么你一起拿过来吧！”
“没有了，”贺扬耸肩，“屋里空着呢。”
贺扬回了隔壁阳台，把才晾上没多久的四件套收回了盆里。
端着个盆经过客厅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看了看，到底是才入住的新家，整洁又空荡，没一丝人味儿。
“有没有公寓的二手群之类的？”贺扬重新坐回沙发上。
“有，我拉你。”顾宇星嚼着糖，“要买什么？”
“没想好，”贺扬说，“先随便看看吧。”
“今晚打算在这边住？”顾宇星看着他，“不回单位了。”
“嗯。”贺扬应了声，忽然就知道自己需要买什么了。他打开购物软件，开始搜索烘干机。
顾宇星凑过去看了一眼。
“那四件套要烘一个小时呢，”顾宇星边扭头朝阳台看了眼，又转回头。
“贺老师，玩不玩游戏吗？”
贺扬盯着商品详情页，没听仔细：“什么？”
再抬眼一看，顾宇星已经站起来了。
“嗯？”贺扬抬头看着他。
“Switch ，玩儿不？”
贺扬眯缝了一下眼睛，摆摆手：“不了吧。”
“行吧，”顾宇星耸耸肩，重新坐下，“怕你着无聊。”
贺扬边摇头边打了个呵欠。
“困了？”顾宇星问。
“嗯……”贺扬看了眼时间，一点十二。
“那你睡吧，”顾宇星扔过小毯子，“好了喊你。”
“……你可别睡着。”贺扬带着不大放心的眼神又看了顾宇星一眼。
顾宇星被贺扬的表情逗乐了，他语气非常坚定，道，“不会睡着的！贺老师你放八百个心吧！”
天亮了。
贺扬眯了眯眼睛——
一日之际在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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