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着他在城中左拐右拐，跑进一条满是胭脂水粉味的小巷，闪身进入一座花楼里。
巷子里灯火通明，丝带飘飘，全是莺莺燕燕。
时护拎着路知意光明正大的踏进花楼，其他人却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般，依旧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路知意抬手摸了摸头顶的符箓，好奇心一起，根本压不住，“大人，这个多少钱一张?”
“两千两，怎么，你想付我钱?”时护打趣道。
路知意立马转移话题，“大人，刚刚那人就是凶手吗？”
“不知道，这不正查着嘛。”
时护带着他直上顶楼，停在一处隐蔽的房间门口，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吸管状器具，往门上一插，旋转几下竟轻松给门打了一个小洞。
之后，时护又往里倒了点白色粉末，两颊鼓气往里使劲一吹，便轻松将粉末给送进了屋内。
路知意看得叹为观止，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迷药?
药粉吹送入屋，不多时便药效发作，传出几声沉重的倒地声和杯盏落地的破碎声。
“你们除妖司办案，都这么粗暴的吗？”
这和他印象里的办案怎么不一样，路知意看不懂，且大受震撼，脚步不停的跟着人进了屋子。
“习惯就好，我们平时都只管抓妖的。”时护伸手一扯将桌布一分为二，将晕倒的两人牢牢捆好，丢给路知意，转身跳下窗户。
这回的嫌疑犯可不是身材纤细的小美人，而是比常人都要健壮的大汉。
两个重量往上一加，路知意差点直接被压趴下，他定神缓了一会，背上一个又抱了一个从窗户翻下，加速追上时护。
“时大人，这不对吧。”路知意气喘吁吁道：“这是你的事，怎么能扔给我呢？”
时护点头，“确实如此，那咱们来谈谈狐狸窝的事?正好是我除妖司的本职工作。”
路知意磨牙，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狐狸怎么了？又没吃他家大米，毛绒绒的多可爱啊！
“时大人，先说好，我替你把人搬完，咱俩就算结清了。”他大声嚷嚷道：“就算是除妖司，也没莫名扣人的道理吧？”
时护对此不置可否，让他把人带去王家，放在了满是尸块的庭院里。
今夜无云，月色格外明亮，落在无遮挡的青石板上，将满院的惨状照得一清二楚。
饶是心中早已做好准备，路知意还是被眼前这幕给吓了一跳，扔下两个人形包袱，便迫不及待的冲出王家，扶着墙壁呕吐起来。
“路举人?”收到信息，匆匆带人赶来的府衙头头看见他，下意识打了声招呼。
闻言，时护眉头一挑，“你就是那个气走糟糠妻的路知意?真是久仰大名。”
“……是我。”
路知意抹了把嘴，神色木然，“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几位办公了，再见！”
他抬脚就想溜，却不料脖子一紧，后衣领再次被人拎起。
“急什么?这桩案子还没解决呢。”时护拎着人，再次回到王家庭院。
“不是说好搬完人，咱们就算两清了吗？”路知意生无可恋，该不会还要他帮忙打扫现场吧？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时护将人拎到还在昏迷的两嫌疑犯前，塞给他一摞纸。
“听闻路举人出口成诗，才华过人，今日你若能在天亮前抓住凶手，我便做主当作没看见你那相好的事。”
时护心里想着，左右不过是一群痴迷于**的小妖罢了，檩州距离中京并不远，等下次犯事了再抓也不迟。
要知道真正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大妖可都位居与偏僻之地，巴不得离中京越远越好。
“此话当真?！”路知意惊喜不已。
时护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成交！”
对方这一路透露的信息不少，还给他看府衙的调查线索，路知意决心先试一试再说，最差也不过是磨他打白工罢了，反正他多拖几天，大狐狸就能再安全几分。
路知意努力催眠自己给院子打好马赛克，看完手上的线索，仔细回忆起了整件事情经过。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王家命案的发生时间在昨晚到凌晨之间。
根据线索，昨日白天那群学子还在和王家大少针对他开展聚会，安家和王家各自派遣了小厮对他进行围堵，甚至包下了酒楼和食肆，逼他不得不出来参加文会。
但在文会开始前，王家人就已经没了，其中还包括了那位回去报信王家小厮，所以王家大少才会缺席文会。
聚会结束时间位于亥时后半段，而王家小厮报信和文会开始时间都在辰时，所以王家的死亡时间应该位于亥时与辰时之间。
到了这里，问题来了，要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连杀头猪，方圆几里住户都能听见猪叫声。
王家不仅位于闹市，还人口众多，上上下下包括仆人丫鬟在内，加起来足足一百余人，除非凶手是妖精会法术，否则绝不会杀得如此悄无声息。
可路知意又从这位时大人此前话里话外的暗示里，知道了这件案子乃是人为，并非妖精复仇。
不仅要在短短五个时辰杀完一百余人，还要受害者毫不挣扎……
他盯着眼前呼呼大睡的两个壮汉，后背发凉，瞳孔微微发大，猛然抬头看向时护。
“王家人是被人下药后，在昏迷甚至毒死后惨遭灭门！”
时护没有回答他，而是在轻声吩咐衙役们打扫案发现场，尽量还原尸骨，方便之后下葬。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
见对方这幅态度，路知意便知晓他猜得没错。
他翻动写满线索的纸张，从中抽中一页，上面正是一位仵作的报告。
“死者皆面目全非，胃袋中含有蟹肉……”
果然，这线索正好印证了他对凶手的侧画像，这人在王家有一定权利地位和金钱，并且拥有不少帮手。
要知道檩州以群山居多，远离湖泊大海，市场上的螃蟹可都不便宜。
文会前，大狐狸订餐时给他说过几家酒楼菜单，除去几种常见河鱼，其余河鲜海鲜不仅花费高昂，还需提前预约才能吃到。
“时大人，我知道凶手是谁了。”路知意收好线索，望着昔日朝气繁华的王家庭院，缓缓说道。
“从线索来看，破坏尸骨，毁去死者面目，对凶手而言有三个好处。
其一：以残暴血腥假冒妖精复仇，拖延时间，让除妖司介入找错办案方向。
其二：方便凶手借此改变身份，以乞儿或城外村民假冒自己，混入其中。毕竟头颅毁坏太过严重，好几颗只剩下半截，别说具体身份，就连性别也一时半会很难分清。”
说到这，路知意顿了顿，看向地上眼睫颤动，明显是在装睡的两人。
“至于这其三嘛，算是一种威慑，让官府就算抓到同伙，碍于家人和安危，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说出真话。”
“能让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吃一次螃蟹，可不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并且富家女眷向来注重身体，特殊时期有忌口，不一定会吃寒性食物。”
“所以这位凶手或许没钱，但一定在王家很有权，才能得知王家女眷的具体情况，让府内大肆购买螃蟹，开办宴席。 ”
路知意将手中的这摞纸递还给时护，“而在任何时候，主人家吃饭时，都需要下人服侍，这将导致两拨人进食时间不一样，容易出岔子。除非有人自愿代替，还地位颇高让下人们拒绝不得。”
“巧合的是，王家管家王力素有和善之名，平日对丫鬟和下人十分照顾，又刚好有一位掌管厨房的老妻，和两个漂亮的丫鬟女儿，分别常年侍奉在王老夫人和王夫人跟前……”
“你很聪明，但很可惜我们的赌约是抓住凶手。”时护提醒道。
“我当然记得。”路知意嘴角微扬，眼眸如浩瀚星辰般明亮，状态与之前畏畏缩缩只想跑路的小书生截然不同。
他叫住一名衙役，让对方赶了一辆马车过来，掀开车帘作邀请状，“时大人，可要随在下一同前去捕凶?”
时护把地上装睡的两人再次踢晕，翻身上了马车，“我还以为你会审问那两个。”
“没必要。”路知意面上笑容满面，实际在心中暗暗腹诽，这人往前铺垫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让他通过审问，找出凶手在哪吗？
他偏不！
路知意坐在车沿上，挥动马鞭朝城外赶去。
“说说看，你的想法。”隔着车厢，时护有些无奈。
他原是见猎心喜，想收个聪明的下属，好以后替自己处理一些伪装成妖精犯案的案件，却没料想到对方是个你说南，他偏向北的刺头。
“这有什么好说的，大人慧眼如炬，铁定早已想到，在下就不班门弄斧，惹人招笑了。”
路知意啪的甩了下马鞭，仗着人家现在需要人赶车不敢打他，使劲的阴阳怪气。
“……这家伙。”时护听得眉心直跳，手有点痒，想打人。
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好奇，“你莫不是因为嘴太毒，才保留住童子身的吧?”
越想，时护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从脉象上看对方身体没有问题，应该另有原因。
路知意无语片刻，想反驳又怕暴露狐狸们的信息，只得冷哼一声，当作没听见。
马车在月光下一路疾驰，飞速进了一条小道，停在半山腰上。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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