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云舒按着规矩前往婆母袁氏处请安。
她到时,袁依依已然在座,正亲热地挨着袁氏说话,见她走进来只是斜斜瞥了一眼,并未起身。
顾云舒也不在意,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
袁氏“嗯”了一声,态度不冷不热。
顾云舒起身,开口道:“母亲,今日是儿媳三朝回门之日,特来向母亲禀告,稍后便动身回王府。”
袁氏闻言皱了皱眉,略作思索,放下手中茶盏:“回门自是应当。只是......长宴不在,你一个人回去难免清冷,不免要招些闲话。依我看,不如等长宴凯旋归来,你们二人夫妻一同回门,岂不更周全体面?”
顾云舒顿了顿,面上适时露出几分难色:“母亲说的在理,只是......按理今日还需入宫给太后、皇上、皇后请安,怕是不去的话,只怕宫中会怪罪!”
袁氏没放在心上,只继续道:“只不过晚些时日请安,怎么会怪罪,我瞧着你就是想多了。到时再和太后娘娘、陛下说清缘由就是了。”
顾云舒皱了皱眉,不等她回答,侍立在她身后的姜嬷嬷便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夫人不可。三日回门乃是自古传下的规矩,寓意新娘归宁,福泽娘家,亦显得夫家重视。况且,郡主今日入宫是为叩谢太后娘娘、陛下赐婚天恩,太后娘娘昨日便已经传下口谕,今日在宫中等候郡主,此事耽搁不得。”
袁氏被姜嬷嬷一番话说得噎住,脸色有些难看。一旁的袁依依见状立刻站起身,不满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自来婆母就是儿媳的规矩!姨母既然说了等大表哥回来再回门,那便该听姨母的!难道她是郡主,就可以不遵长辈,顶撞婆母了吗?”
她越说越激动,竟然口不择言起来:“这才刚进门就不知检点,夜里偷偷摸摸去勾引惊澜表哥,现在又要忤逆姨母!便是郡主又如何?一个孝字压下来,姨母便可做主休了她!”
“表小姐慎言!”姜嬷嬷面色一沉,厉声喝道。
顾云舒轻轻抬手,示意姜嬷嬷稍安勿躁。她目光淡然扫过袁依依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刚要开口,一个清脆又带着些怒气的声音抢先响了起来。
“袁依依!你又在这里出什么风头,抢什么话!?”
顾云舒转过身,见谢瑶如同一只小豹子一般气鼓鼓地冲了进来,挡在顾云舒身前,指着袁依依的鼻子怒道:“我们谢家的世子夫人要回门,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姓的表小姐在这里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她气鼓鼓地瞪着袁依依:“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我嫂子勾引我四哥,证据呢?拿出来给我看看!拿不出来你就是污蔑!污蔑当朝郡主,你该当何罪!”
“你!”袁依依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哼!”谢瑶双臂抱胸上下打量着袁依依:“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嫂子出身高贵,又长得比你漂亮,嫉妒她嫁给了我大哥,嫉妒我四哥待嫂子比你亲近。”
她小嘴一撅:“我四哥那么好,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真当自己是癞蛤蟆能吃天鹅肉呢!”
“谢瑶!你......”袁依依被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瑶儿,少说两句!”柳依依见自己的侄女被女儿如此抢白,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连忙出声阻止:“多大的人了,总是和你表姐拌嘴,没得叫外人看了笑话!”
“嫂子才不是外人!”谢瑶挽住顾云舒的手臂,很是理直气壮:“嫂子是咱们自家人!倒是有些人,整天赖在别人家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却还总想着挑拨离间,不知安的什么心!”
顾云舒看着身边为自己据理力争、活泼鲜亮的少女,心脏像是被针扎一般,只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谢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如她前世那般,只存在于听到的只言片语和人们的唏嘘声之中,是这般的鲜活、真实、有血有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袁依依,转而看向袁氏:“母亲,昨日祖母已将府中之事全权交予儿媳打理。”
袁氏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松了口气般,点了点头:“也好,你毕竟是长宴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内宅之事......我向来不通,从前都是劳烦你祖母操心,如今你进了门,能为祖母分忧,也是应当的。你自己做主便是。”
“多谢母亲体谅。”顾云舒微微颔首,话锋一转:“既如此,儿媳正好有件事需向母亲禀明。昨日儿媳翻阅账册,发现各房用度大致清晰,唯有表妹房中支出,近几个月竟比妹妹房中还要多出不少。”
袁依依一听立刻急了:“你胡说些什么!”
顾云舒不理她,继续对袁氏说道:“儿媳想着,表妹毕竟是客居府中的表亲,瑶妹妹才是咱们谢府正儿八经的小姐。于情于理,断没有让正经小姐用度规格反而不如表小姐的道理。”
她表情严肃,说的一本正经,似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怕冤枉了表妹,儿媳随后又询问了祖母身边的管事嬷嬷,得知府中公子小姐每月的份例银子皆有定例,只是因家中子嗣不多,以往谁若短了银钱,公中多支一些,祖母慈爱,也从不过多计较。”
她抬眼看向袁氏:“但儿媳以为,偌大一个国公府,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可以随意超支,长此以往,再大的家业也恐有亏空之虞。故而儿媳决定,即日起,表妹房中一切用度皆按照府中定例执行,每月份例二两银子。若表妹确有额外所需,可来寻我,我从我的私房钱里补贴表妹便是,绝不会短了表妹的用度。”
“二两!?”袁依依顿时尖叫起来:“我在谢家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这么用的!老太君都没说过什么,你凭什么一上来就克扣我的花销?你分明就是针对我!”
顾云舒面色不变,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唇角,语气平淡:“凭我现下掌管谢家中馈,谢家一应开销支出皆由我说了算。大宅院自有大宅院的规矩,断没有让客居的表小姐越过府中正经千金的道理。”她转向袁氏:“母亲,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不仅会笑话我国公府治家无方,更会质疑谢家不疼瑶妹妹这个女儿,于瑶妹妹日后婚嫁多有不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袁氏虽然偏向侄女,但也知晓了其中的厉害,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袁依依劝解道:“依依,我看郡主说的在理。你表妹才是府中的正经小姐,你的用度若超过她,确实于礼不合,传出去也不好听。郡主既然说了,你若不够只管找她支取便是,她会用自己的体己钱补给你,总不会亏待你的。”
袁依依气的浑身发抖,又无法反驳自己的姨母,只能狠狠剜了顾云舒一眼,将满腹怨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顾云舒目的达到,不再多言,行礼告退。
谢瑶欢天喜地地跟着她走出来,挽着她的胳膊小声雀跃:“嫂子!你真是太厉害了!扣了她的分例,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连母亲都没法帮她说话!哼!我看她以后还怎么买那些花枝招展的首饰,整天打扮的跟个花蝴蝶似得,就知道缠着我四哥!”
顾云舒被她逗得失笑,拍了拍她的手,刚要开口,便听到身后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顾云舒,你给我站住!”
两人转身,袁依依气鼓鼓站在两人身后,见她们二人转过身伸手一指:“顾云舒,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克扣我的月例银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等我惊澜表哥回来,知道我受了委屈,一定会替我收拾你的。”
“你——”谢瑶开口。
顾云舒抬手打断谢瑶的话,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是啊,那又怎样?”
“什么?”袁依依没想到她就这般承认了,顿时愣住,一时竟忘了反驳。
顾云舒将她从头打量到尾,颇为平淡地移开目光,语气也淡淡的:“从前,你这种人连于我做丫鬟的资格都没有,如今仗着婆母也算是过上了好日子,要该知道珍惜。”
“这一次只是扣了你的月例银子,若是日后还是如此口无遮拦、不知分寸,扣的便是你身上的东西的。”
话落,她转过身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还有,既然你觉得你的惊澜表哥会为你撑腰,那便等他回来瞧瞧看,他能把我如何?”
话落,拉着谢瑶慢慢走远。
谢瑶还在为刚才没能开口骂人感到遗憾,一直跟在顾云舒身边喋喋不休:“没能骂上她两句真是太可惜了!嫂子,你不知道,她在我娘面前总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把我娘哄得晕头转向的,每次我和她拌嘴我娘总以为是我欺负了她,老是叫我让着她!”
“不过刚才嫂子也太厉害了,几句话就吓得她不敢说话了。还妄想让我四哥给她撑腰,我四哥见到他躲还来不及呢!”
听到此,顾云舒有些失笑,想到昨日谢老太君也曾提起谢惊澜对袁依依避之不及,不由得好奇:“表小姐到底对谢惊澜做什么了?以至于让他如此?”
听到她问,谢瑶顿时来了精神,拉着顾云舒走到一边,抬头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将脑袋凑近顾云舒,低声说道:“嫂子,我跟你说,这个袁依依可不要脸了!当初,竟然想夜半勾引我四哥,在晚上穿着可......那什么去敲四哥的房门!吓得我四哥跳窗户逃走,好几日都没敢回府!”
顾云舒:......
想到当初那事,谢瑶脸上浮现出后怕的表情:“还好这件事情闹得不大,只有府中的几人知道,要不然我四哥可就不得不娶了她了!当时祖母发了好大的脾气,非要把袁依依送回老家,我母亲求了好久才将人留下的。出事之后她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只是这一段又不老实了。”
顾云舒:......
没想到这个袁依依胆子倒是很大,难怪谢老太君当时要特意叮嘱。她以为是借着袁依依警告她别做什么逾矩之事,没想倒是真有先例。
“郡主,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发了。”姜嬷嬷上前打断两人的谈话。
顾云舒抬头看了看日头,转头对着谢瑶说道:“好了,我得准备出发了,回来再与你闲聊。”
“那嫂子你可要早点回来啊!不然你一走,只留我一个人在府中,可没意思!”谢瑶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一定。”顾云舒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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