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满园红梅,一团团,一簇簇,像燃烧的火苗,热烈又耀眼。
许雁知往梅林深处走去,却见林中又一小石桌,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如这红梅一般耀眼。
那红衣青年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小公子不回府上,怎的来了这里?”熟悉的温润嗓音充斥在许雁知的耳边。
“第一次来宫里,便被这红墙灰瓦迷了眼。偶然间来到此处,见这红梅开的极好,想来此处的主人也是爱花之人。”许雁知把玩着桌上的白玉小杯,“不曾想长清便是这里的主人,也不曾想这受尽万般宠爱的九殿下便是长清。”
夏长清并未接话茬,而是道:“扶青阁独立于六宫之外,是父皇为母妃所建。母妃生性温婉,在这深宫之中从未树敌,阖宫上下皆与她交好。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孤独无依。那日我如往常一般从太学回来,想要把新学的诗词给她看,到了这宫门口,不见那日日在宫门前等待孩子下课的身影,只有一片被烧毁的废墟。我找到父皇,在御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只求他能够给母妃一个交代,他却说这场大火只是意外。”
许雁知从小便听说过这位贤淑的贵妃娘娘,只听说红颜死于非命,却不曾想还有此等秘辛。
却听红衣青年又道:“我从未相信这是意外。当年扶青阁上下皆是千万般注意,哪怕是炭火,也是置于内室之外。更何况还未到盛夏,就算是失火,也不应救不回来。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探查此事。”
聪明如许雁知,他知道对方这是在陈述为何那日会与自己相遇,也是在与自己交底。
他微咳了几声,在青年身旁坐下:“想必这事不容易。到底是难查,还是——”
闻言,夏长清笑出了声,那爽朗的笑声荡漾在梅林之中。
“卿安想的没错。此事虽不难查,但确与那位有关。”说罢,对着那冰凉的耳吹了口气。
看着对方被自己撩拨红了的耳垂,夏长清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到底是与对方相处了大半个月,许雁知知道他这个笑有何意味。
只是他生来便受尽父母兄长的宠爱,是真正的千娇百宠,从未遭受这种境遇。
未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许雁知挑挑眉:“殿下的意思我明了了,不过这还要看您有几分诚心了。”
闻此,夏长清便知道这事成了。
他伸手勾住面前人的小指:“既如此,还请小公子改日来我府中一叙了。”
雪覆枝头,盖去了红梅的艳色,也盖得树下人满头。那红衣青年抿唇一笑,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
………………
许雁知本就大病初愈,刚又淋了雪,此刻双颊微红,倒是衬得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大抵是久病成医,他知道自己这是又发热了,只是身处于这龙潭虎穴之中,孤立无援,他信不过任何人。
好在花朝略懂一些医术,为他煎了药。
喝了药,许雁知仍是睡不着,他一生病就很闹腾,只是此时他的父母兄长都不在身边,没有人惯着他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抬起眼眸看着床板上悬挂着的玉玦,他想,他要生气了。
气什么呢?
不知道。
正跟自己生着气,窗边传来一声异响,而后有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翻窗进来。
许雁知浑身酸软无力,正在思忖着要不要喊人,熟悉的嗓音先传来。
“公主府的下人都是这么伺候的吗?公子生病了竟无人照料,甚至连个郎中都不请!”
许雁知无力回话,只用气音道:“是我信不过别人。”
声音甚小,饶是夏长清练过武,自诩耳力好也差点没听清。
他蹙起眉:“若是信得过,卿安不妨跟我走?”
不管床上人同意与否,直接将人捞了起来,像土匪一般。
许雁知本有顾虑,他这一出公主府必定引人猜忌,却在那人怀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
在陌生的床上醒来,许雁知下意识地抚着手腕上戴着的弩。
外室似乎有人在谈话。
察觉到内室的动静,黑衣青年便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夜行衣,似是来不及换,额间冒着薄汗,大概是被内室的炭盆热着了。
青年看着床上的少年,满脸戒备,眉宇间的病气难掩,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他想,他还真是像只受惊的小猫。
看清了来人,许雁知才放下戒备。
“你此番带我回府,就是蹚进了这浑水之中,想脱身怕是来不及了。望殿下差人给我那小厮报个信,他自会打点公主府。”说罢,又撑不住浓浓的疲倦,睡了过去。
夏长清倒也没有多过问是何浑水。他存活至今便是万般苦难也都受过了,从前在边关九死一生他都活了下来。
随遇而安罢了。
许雁知这场病倒是没有那么凶猛,喂了药又昏睡了三天倒是不用一直躺床上了。
既然夏长清已经蹚了浑水,他不会害自己,倒也没有了走的打算。
九皇子府总要比公主府安全些。
夏长清乐得照顾许雁知。这几日总是随叫随到的,有时候许雁知觉得,他比自己兄长还要细致。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许雁知终于不用再整日窝在屋子里边。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九皇子府。
皇子府大得很。亭台楼阁间有松林翠竹,奇形怪状的石头交叠在一起。穿过长廊来到院子的中央,倒是比别处要僻静许多,院中有一棵大树,许雁知喜爱的紧。
庭中树下有一把秋千,与家里的甚是相似,许雁知不由得出了神。
坐在秋千上,一点点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他身上,一头乌发被照得金灿灿的,像个活泼的少年。
夏长清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场景。
察觉到有人在帮自己推着秋千,许雁知出神道:“上京非我梦中乡,我不愿往,却更不愿兄长为我受苦。兄长足智多谋,却也心软,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在这里的。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许家为商贾之家,难道只因母亲一人,便遭今上如此之忌惮吗?”
“想不通,便不想了。往事总会浮出水面。”夏长清握着许雁知的手,以示安抚。
夏长清看着眼前雪雕似的人儿,只觉得对方才是最不应该在这受苦的。
思及此,心又软了几分。
“公主府周围都是眼线,有你父皇的,也有别人的。这些眼线暂时还动不得。”
言外之意便是要暂居于此了,夏长清松了一口气。
“照卿安的才智,应当不难猜出,我母妃之死,与那位有关。只是我不明白。这些年我探查此事他是知晓的,却不阻止。”
“若我没猜错,你父皇如此,一方面是愧疚,这要看你查到的真相了。另一方面,怕是要看你对此事的反应。”
“我的反应?”夏长清心念一闪,见对方微微点头,“其实这个事也不算复杂。当年母妃宠冠六宫,只因外族身份才没能坐上那个位置。树大招风,前朝后宫都忌惮她——这也是我生的晚的原因。后来有了我,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自己只不过是那位立起来的活靶子。当时那位正值壮年,自是不想过早定下储君,尚在襁褓中的我便是最佳的选择,于是去母留子。”
夏长清顿了顿,“那场火,并不是意外。”
许雁知感到唏嘘。哪怕从母亲口中知道今上对人对己都狠,从小在蜜罐中长大的他,都觉得十分骇人。
“那,殿下想报这杀母之仇吗?”许雁知幽幽开口。
“报仇?不想。”夏长清挑眉,“如果他是一位明君,百姓能在他的统治下安居乐业,边关再无战争。那我何必去推翻他,引得这朝代更迭,天下大乱呢?”
“但如果,他的存在使得民不聊生,国事蜩螗,人才不济,官宦世家奢侈纵欲。我不介意去推翻他,捅破这烂天地。”夏长清弯下腰,与其四目相对,“若真的有这一天,卿安愿祝我一臂之力吗?”
“好呀,那让我们将这上京搅个天翻地覆吧。”许雁知莞尔一笑,与对方的鼻尖相碰。
夏长清眼睛闪烁了一下。
“有没有应该过你,你就像个易碎的雪雕一样?
不过——我想替你兄长接下照料你的担子,可好?”
长清:老婆好美好可爱,想照顾他[竖耳兔头]
知知: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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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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