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纵火的事怎么解释?”
陈淑华拼命扭动想要从家丁手中挣脱,可恨她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哪来的力气逃出这群年轻力壮的男丁的桎梏,此时她的脸色显然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气狠狠地咬着牙,眼睛恨不得将楚湉剜出几个血淋淋的洞眼来,“我们一家从未与人结怨,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能在除夕夜做出这种纵火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的人来。”
“婶婶口口声声说是我派人去放的火,可是既拿不出人证,也拿不出物证,究竟是因为什么要这般构陷于我?”楚湉偏头望向楚廉,眸里泛起了一层水光,委屈诉说道,“伯祖,我实在是冤枉。”
“谁说我没有证据?!”
陈淑华扬起头来,瞥向自己的丈夫,跺了跺脚,“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人带过来。”
楚正义被她眼里澎湃的恨意吓到,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忙不迭跑下去,不久便带了个男子上来。
楚湉远远地瞧着那人走近,他中等身材、相貌平庸,整个人畏畏缩缩地,两条腿也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这般胆小的模样倒是罕见。
好像她曾于哪儿见过,不过确实又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奴,奴才,陈大贵。”半晌,他口中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来。
“叔父,这人是大房家的家仆,昨日失火时被我府里的下人逮到他鬼鬼祟祟出没,我心想此中怕是有猫腻,没想到只是稍一审问,他就和盘托出了。”
陈淑华说着说着便开始垂泪,“纵火可是大罪,始作俑者免不了坐大牢的,可怜我还念着到底是亲戚一场,想给楚湉留条活路,谁知这丫头可不这么想啊!”
“你是说,这火是我指使他去放的?”楚湉问道。
“是,”那名叫做陈大贵的男子忽然开口说道,“是大姑娘指使我放的没错。”
“……”
随便找个人来就想要把这罪名栽赃到她头上,楚湉简直都要气笑了,自己这婶婶为了拿到这一份家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伯祖明鉴,我并不认识他,至于我指使他做这事更是无稽之言。伯祖尽可以派人打听一下,我和这人可曾有过什么交集,纵火这样的大事,难道我会委托一个不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去做吗?”
楚廉摸了摸胡子,对着楚湉身侧的冬至指了指:“你是楚湉的丫鬟?你来说说。”
冬至立马站出来:“正是,小姐说得确实是真的。平日我跟在我家小姐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可从未见过小姐和这个人说过一句话。”
“你是楚湉的心腹,肯定向着她说话了。”陈淑华立马反驳,然后拽着自己的衣袖又道,“松开我,我这儿有证据。”
陈淑华从怀里摸出一根玉簪来,“楚湉你瞧瞧,这东西你熟悉吗?”
楚湉定睛一看——
羊脂玉簪簪身莹润,又以镂空的手艺雕琢出几朵梅花,花蕊处还嵌着珍珠。
是她喜欢的式样,这一只正是她的没错。前不久莫名其妙地丢了,找了好久都不见。
那名叫陈大贵的男子紧跟着说道:“这是大姑娘昨日给我的。”
“你分明在胡说,我家小姐这簪子丢了几天了,就凭一根簪子怎么证明是她给你的?说不定是你偷偷偷拿走的呢?”冬至见他们如此,越发气起来。
“呵——”陈淑华冷笑道,“一根簪子而已,值几个银子,若真是窃贼,犯得着只偷这个吗?”
“姑娘家的,把自己的体己的饰品随便给了男人还不承认,这其中说不定还说着什么猫腻呢!”
陈淑华这番话分明是在说楚湉举止不检点,暗着讽刺她和这个家仆之间的关系不寻常,冬至听到这急得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你再乱说……”
楚湉按住冬至的手,低声暗道:“你莫慌了阵脚,他们巴不得看到这样。”
楚廉敛眉看向楚湉:“趁着事情还没闹到官府,你同伯祖讲句实话,放火这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现在铁证如山,人证物证都有,”陈淑华放声恸哭起来,“叔父,你可不能再这么偏袒她,她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不是随随便便拿点钱财就能把我们打发了的。”
“那可是我们一家子人一辈子的心血啊,可惜了我的鹏飞,现在连娶妻的老婆本都没有了……”
陈淑华捂着胸口,悲悲戚戚地呜咽。
“哭得让人心烦。”
屋外的宋知明看了好一会子戏,现下眼底已经有了不耐之色。
来福不敢再妄言,只唯唯诺诺地垂手站着。却又不自觉为里面的楚湉悬一口气,她待人和善,就连他们这些东厂的人伺候她也从未在她脸上见过鄙夷之色,脾性反倒是要比自家主子还要温和许多。
只能惋惜可恨这儿不是东厂,若是拿了东厂的那些刑罚逼供,他不信这楚家的亲戚还敢再满嘴胡说、冤枉好人。
“大人可要回去?”来福问道。
里头显然已经陷入了僵局,楚湉自是不会承认这桩罪名,却又一时间没想到好法子彻底将自己摘干净。再这么耗下去,怕是也等不到什么结果。
就在这时,楚湉忽然开口问陈大贵道:“你说是我指使的你,具体是何时?”
陈淑华望向陈大贵,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就在昨夜!”陈大贵将早已交给自己的供词逐字背诵,“昨夜灯会,姑娘出门游玩那一会。”
“你确定是我吗?”
陈大贵点头。
“是我对你说的还是写了纸条给你?”楚湉又问道。
陈淑华眼皮跳了下,对着陈大贵使了使眼色,染着蔻丹的指尖指了指她的唇。
陈大贵接收到信号,忙回答:“是姑娘亲口对我说的。”
“我还记得,姑娘昨夜穿的是拖地的石榴红襦裙,姑娘还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两银子。”
陈淑华自从想要分家那日吃了瘪便一直暗自派人跟踪楚湉的行踪,就是想找出楚湉究竟找到了哪路神仙帮忙。
昨夜知道楚湉要出门,她早就派了人尾随在她身后。楚湉出门没一会,不多时楚湉就和众人走散,那时走散的时间楚湉干了什么并没有人能够证明。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让她钻到了这空子,于今日派上了用场。
楚湉抿唇沉思,这话编得这么圆滑,可见陈淑华早就有所准备。
可偏偏是昨夜。
偏偏那时她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偏偏消失那会她去做了什么无法对众人言明。她无法从这里攻破,再多说下去自己的行踪说不定还会被更加怀疑。
陈淑华费尽心机编了好大一张证据网,现在这张网罩在她头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破解的办法。
“难道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了吗……” 楚湉垂首攥着衣角,指尖深深掐进软缎。
倏忽她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锁住陈大贵佝偻的身影。她忆起来陈大贵甫一进门时战战兢兢的模样,虽然他经历了几个来回,说起话是愈发沉着冷静了,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陈大贵从始至终只敢看着地板,或者偷偷瞄着陈淑华,可见他心中并没有底气。
对待这样的人该使什么法子?楚湉眉间的黛色越蹙越深,她紧紧咬着下唇思索。楚湉的目光在屋内游离,就在她望向屋外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窗纸上停留的一道黑影。
她猛地僵住了一瞬,却在刹那间有了主意。
“我无话可说了。”楚湉忽然松开衣角,淡淡答道。
“小姐——”冬至哭出声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
“你承认了?甚好,那就谈谈怎么解决吧,总不能让你就这么逍遥法外。”陈淑华起初还有些讶异,她没想到楚湉竟然会承认,不过这样也好,倒是顺了她的意。
“都亏我们命大,不然早就葬身火海了。作为补偿,我要楚家所有的家产,还有两千两银子!” 话音未落,她又慌忙补充,她晃了晃手指,“不对,五千两!少一文都不行!
楚湉低垂眼睫:“这么多的银子我是拿不出来的,婶婶直接将我们送官就是,让官府定夺吧。”
找官府?
陈大贵脸色面色瞬间惨白如纸,说好的演场戏就好,怎么会闹到官府去。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滴在他的粗布短衫上,他心急如焚,急忙朝着陈淑华望过去——
“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让整个上京看笑话,”陈淑华忙道,“你把钱都给我,连带着这座宅子一起,这事就算了。”
“不必。” 楚湉摩挲着腕间冰凉的玉镯,不紧不慢道,“家产之事,我一人做不得主。犯了错就该伏法,要杀要剐,坐牢受刑,我都接受,我这就去自首。”
她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住脚步,紧接着朱唇勾起一抹扬起的弧度:“陈大贵,你也随我一起吧。”
“我?”陈大贵大骇,眼里的惊恐简直都要溢出来。
楚湉提起裙摆,步步朝他逼近,颔首:“你是帮凶,运气好的话,流放岭南。运气不好……” 她故意拖长尾音,发间银簪晃出冷光,“几十大板下去,就算捡回条命,下半辈子也只能趴在地上爬了。”
陈大贵完全被吓破了胆,“哇” 地跌坐在地,反应过来后仓促地手脚并用朝陈淑华爬过去。
“夫人!救我啊!不是我干的啊,我不要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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