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湉蹙起秀气的眉毛,宋知明身上也不知是何时携带了一柄匕首,此刻正直挺挺地戳着她,又十分硬邦邦的,实在是叫人想要忽视都难。
“下面有东西…… 硌得慌。”她难耐出声道。
听到这话的宋知明的眼神一时间变得十分的怪异。
又见她这般清澈懵懂的神情,想必是并未察觉到他这是何物。毕竟她待字闺中、还未出嫁,不认识也是理所应当的。
啧,可是只是被稍稍碰到就露出些害怕的情绪来,若真是见到了,说不定还不知道要被吓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娇气……
若再进一步,想必又要惹得她泪眼朦胧了吧。
“楚湉,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好好回答我。”
宋知明将人往后拉开些许,滑腻的馨香肌肤浅浅擦过他的指腹,又勾起点旖旎的心思上来。他强行压下那些不堪的念头,决定给楚湉最后一次机会。
“以后可要留在我身边?”
他眼瞳漆黑,楚湉乍然闯进他视线,就像是溺入了片幽深的大海之中。
楚湉只觉他目光格外审慎,她那点小心思若是遮掩,怕是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一时间她也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她,她分明已经表过不止一次衷心了,可宋知明还是不信她吗?
楚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的。”
“大人为我做了这么多,还愿意为我的父亲冒险,我十分感激。”
就只是为了楚正业吗?
说到底,她还是因为有所求才选择留在他身边啊。
把楚正业从大理寺救出来,虽然过程可能要耗费些心力,但这对于宋知明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他既然暂时对她起了兴致,又有利益相挟,他大可以借此把楚湉拘在身边,直到他厌烦为止。
可为什么得了楚湉肯定的答复,他……为何没有想象中的满意呢?
这是为何。
“好。”
宋知明忽视掉心头冒出的芥蒂,抚了抚掌心,“三日后,我会让你父亲平安回家,届时你搬进东厂来。”
楚湉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人此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就这么高兴么,眼睛里的光亮怎么也掩不住,从前和他在一起时,何曾这么发自内心地开心过?
楚湉隐约品出宋知明话里的一丝不对劲来,怎么感觉他……又有了坏脾气要发作的样子。
骤然得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承诺,她自然不会惹怒他,相反地,她现下是真的感谢宋知明。虽然父亲还没放出来,她却好像看到了一家人终于团聚的场景。
宋知明既然应下了,肯定会办到的。
不知为何,楚湉分外笃信这一点。
“当然没有!我就知道大人最好了!”楚湉眼尾瞬间弯成两弯新月,颊边梨涡盛着细碎的光,像是得了糖的孩童,眼角眉梢都浸着欢喜。
宋知明挑了下眉,并未应声。
忽然楚湉顺势踮起脚来,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于宋知明脸上印下了自己柔软的唇瓣
宋知明被突如其来的温软撞得心头一颤,待他愕然抬眸时,楚湉已退开半步,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帕子,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
“楚湉,你……”
“大人不喜欢这样吗?”
楚湉愈发温顺,柔着嗓子又说了一句,“多谢大人。”
这就是她的知恩图报。
若是宋知明真的能够完成他答应的事,楚湉只觉日子忽然像是有了盼头,就连素来讨厌的肌肤之亲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这是她能回馈宋知明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大人放心,三日之后,我必定如约过去找你。”
楚湉眨了下眼睛,尽管早在脑海中打好了草稿,可真要说出口时却还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届时……大人想怎么……都成的。”
她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用自己来交换楚正业出狱,她是愿意的。
宋知明盯着她颤动的鸦睫,缓缓道了一声:“行。”
宋知明离开得没有声息,就像他来时也没有惊动楚家除了楚湉之外旁的人那般。
冬至只觉沐浴之后的小姐心情畅快了许多,就像是打开了很多郁结,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通透感。
替楚湉挽发时,冬至没忍住问道:“小姐可是为了谢公子来找而高兴?我就知道,他终究是放不下小姐的。”
铜镜中映出来的面容姣好的女子忽然迟疑了瞬。
楚湉耳边无端地浮现出谢尚的话来。
“阿湉,三日之后,我在城外等你。若是等不到你,我便一直等下去。”
她竟没有发觉,刚好她要搬去东厂的日子,竟是谢尚说要带她离开的那一天。
楚湉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为了这个。”
“小姐可是为了谢公子当时毁了婚约还不肯原谅他?”
冬至搁下木栉,想要劝说,最终却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我看得出来,谢公子心里是放不下小姐的,当时的事情,大概也是他真的有苦衷吧。”
楚湉心中梗住。
她已经答应了宋知明,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此生大概都不会再和谢尚有什么瓜葛了。谢尚若是等不到她,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他是尚书嫡子,自有光耀前程等着他,他会迎娶情投意合的妻子,有自己的子嗣,顺遂地过完这一生。而她,并不在他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前路里。
“冬至,这些都过去了,以后莫要再提了。”
楚湉垂下眼睫,不愿再去多想。
“那三日后,小姐不去赴约了吗?”
于冬至看来,她跟随小姐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小姐的性子。小姐虽然对谢公子不苟言笑、平日里也一贯克己守礼,但对他,她终究是不同的。
例如楚湉最不擅长刺绣,却禁不住谢尚哀求,还是给他绣了个香囊赠予他佩戴。
后来谢家退婚之后,楚湉却把所有针线悉数都丢了。若真是心里没有他,又怎会介怀呢?
两人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恢复到曾经显然不现实。冬至却仍然希望自家小姐能够抛下昔日的龃龉,给谢尚一次机会,毕竟这天下的男子,有几个有像谢尚这样的家世和才情。
她光风霁月的小姐,自该有一个旗鼓相当的郎君来匹配才是。
“不去。”
楚湉言简意赅,拒绝得十分干脆。
……
日子又过了两天,这两日格外地平静,一丝风浪也没有。
宋知明并未再出入楚家,楚湉表面上还是如往常一般生活,暗地里早已派了人留意大理寺和东厂的消息。
父亲一日未出狱,她心里终归是无法真正放下心来。
毕竟若真是如猜测的那样是皇帝所为,哪怕她再相信宋知明,还是不免疑虑。
时间极快又极慢地从指尖消逝,越临近约定好的日子,楚湉愈发忐忑,她从未这么热切地期盼过宋知明的出现。
他是她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好像只有看到他,那些轻飘飘的承诺才会有实感。
偏偏他仿佛知晓了她的心思,一连两日,踪迹全无,就连楚湉留在东厂的夏荷递过来的消息也是近来都没能够在东厂见到他。
第三日的午后。
楚湉还是没能听到任何关于父亲快要放出来的风吹草动。
大理寺申初散值,离他们散值的时间越近,楚湉越发坐不住了。
“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
楚湉要去找宋知明。
但她没有坐车去大理寺,也没有去东厂,而是去了大兴寺。
她选择去那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他。
大兴寺对于宋知明而言一定是个特别的地方,不然他不会在除夕前一日特地去供奉逝去的亲人,只是为何是除夕的前一日?
那又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一路马车奔波,直到突然一个石子颠簸得身子一晃,楚湉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竟遗漏了这么重要的关于宋知明的细节。
“冬至,回去之后你帮我查查,上京这二三十年间,可有人家是在除夕的前些日子遇了难,不,不止上京,周遭的也要看看。”
除了他一人之外,一家三口悉数殒命。若是在同一日,应当会留下什么线索。
冬至本来以为楚湉出府是为了找谢尚,没曾想竟来了大兴寺,当下对楚湉这个莫名其妙的吩咐更是毫无头绪。
熟悉的竹林小径,明明只是第二次来,楚湉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间木屋。
她让冬至留在院外等她,孤身一人踏进来。
屋内黑沉沉一片,寂静得针落可闻,就连案台上也蒙了一层浅浅的灰尘,看不出一丝宋知明又来过的痕迹。
明明没见到宋知明,楚湉却迟迟不肯转身。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年久失修的屋顶渗下点点水声,落在漆黑的角落里,滴答作响。
楚湉眼底慢慢漫开潮意,连带着来时最后一丝希冀,都沉进了这渐黑的暮色里。
“小姐!”
“快回府去吧!府里派人过来说,老爷回来了!”
冬至手中撑着竹伞焦急地呼喊。
闻声楚湉霍然转身,娇小的背影很快朝门外跑去,就连眼角渗出来的泪珠都没来得及抹去。
她身后木窗吱呀合上的刹那,墙角博古架旁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忽然动了动,一道颀长身影从暗影里漫出来。
宋知明抬起眼皮,目光停留在案几楚湉刚上过香的熄灭的香灰上。
微微走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