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被掐灭,将烟头扔进最进的垃圾桶内之后,江翊然再次拨通了电话。
“喂?”
“嗯。”
对面的人声音闷闷的,明显是心情不好,只是他的礼貌让他简短的嗯了一声。
“我…现在在你们小区外面,他不让我进去。”江翊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听到了对方松口的声音。
陈言未的声音一直平平淡淡的,没有参杂一丝感情。在跟保安说清楚之后,电话也没有被任何一个人挂断。他有些不安的坐在在客厅,对方的呼吸声和风的声音在他耳边环绕。直到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他倏地站了起来。
他又听到了一声打喷嚏的声音,还是挂掉了电话打开了房门。
江翊然被屋内的暖气撞了个满怀,看到开门的人之后微微发愣。眼神钉在他的身上,喉结上下滚动。
墨绿色的丝质睡衣的领口微微歪斜,露出一截锁骨。陈言未侧过身,示意他进门,随后便转身为人倒水。
江翊然接过陈言未递过来的水,看到他因为抬手而滑落至肘间的袖口,看到他细瘦的手腕,垂下了眼眸。
水温逐渐变凉,江翊然放下水杯之后开口道:
“我们之间确实需要好好说一下了。
先解释今天的事吧,如果能退回到几个小时之前,我一定不会选择赵惟与一起出去喝酒。他出的馊主意,说可以帮忙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然后他就编出来了那些话。
然后是那天的事,我骗了你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你很抵触看医生,所以才……骗你过来。但是言言,你总要面对你自己和这件事的不是吗?”
江翊然深吸一口气,将在心里演算过无数遍的话吐出。
然后是一阵沉默。
“那件事,我不是讨厌你的做法。”陈言未看着地面,平静地开口。
“那是什么?”
“……”
心底的话尽数堵在了陈言未喉间,他怎么也无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
江翊然看出来他的犹豫和隐瞒,便改变了策略:“你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一定还是讨厌我了。”
“我没有。”陈言未抬起头小声反驳道。可是再次看到江翊然的眼睛之后,陈言未感觉到自己喉间的话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试图从他嘴里逃脱出来。
这场眼神之间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多久,陈言未不久便低下头默默的在心里组织语言。看到那个毛绒绒的脑袋再次抬起,江翊然挑了挑眉,他知道,自己这是成功了。
“我只是……我是讨厌我自己。讨厌我随时发作的病,讨厌……我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两句话陈言未说得都不甚流利,他能感受到他的声音似乎在发抖,随后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淌。有了开头,便再也无法抑制。陈言未感觉实在是丢脸,他也不想去擦脸上的泪水,只是让它们静静的挂着,被后续落下的眼泪冲过。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窘样,他整个身子也转向了一边。
看到陈言未渐渐透红的眼眶和鼻头之后,江翊然就做好了预判,拿过纸巾在旁边候着。听到那句话和他的声音之后,江翊然的心脏像是生病了一样,一下一下的抽动起来。怀抱可以给人足够多的安慰,他也想这么做,可是他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直到看到陈言未的眼泪,像是一滴一滴落在了江翊然心上,在皮肤上烫出看不见的烙印,他才惊觉那痛感来自自己的心脏。他干涸的胸腔里催生出荆棘,当第一根刺扎破理智时,他已然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你没有错,你也没有病。不要讨厌你自己,不要讨厌它,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没有问题,你只是比别人更在意一些事情。试着接受自己,接受它。慢慢来,我会陪着你一起找到和它相处的方式。”江翊然温柔地拍着陈言未的背,轻声安慰道。
Omega深埋在Alpha颈窝轻轻地呼吸着,苦橙混杂着广藿香悄悄钻入他的鼻腔内。自己调的那款香水和Alpha的味道十分相似,之前用那瓶香水做助眠,现在闻到他本人的味道,让陈言未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从听到Alpha的第一句话,Omega的眼泪就又开始不受控制。但是在信息素的作用下,Omega的眼泪开始逐渐干涸在脸颊上,头脑逐渐开始发昏。
他现在再也不想想任何事,只想睡觉。
打了一个哈欠之后突然感觉到空气中的味道似乎减弱了不少,陈言未调整了一下坐姿,手不自觉的紧握着,向信息素的源头凑了过去。陈言未的一举一动都紧紧绑定住江翊然,感受到颈窝处的鼻息之后,他再也不敢正常呼吸,四肢都变得僵硬无法动作。
“……怎么了?”江翊然试探性地问道。
陈言未轻轻摇了一下头,在Alpha微弱的信息素里闷声道:
“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
Alpha收敛着信息素,继续拍着Omega的背,时不时揉一下他的头发,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我妈很忙,我又不可能跟家里的阿姨说。朋友……大家也都很忙,我突然去找他们会打扰他们吧。”
江翊然手一僵,他突然想到了先前赵医生的话。想到总是“被动”、拒绝主动沟通的陈言未,在关系中的忽冷忽热和时不时的回避,想到在医院听到他讲述的他家里的事,他这才明白赵医生话里的意思。
“我不会觉得麻烦和打扰。”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距离更近了些,Alpha也不再抑制自己的信息素,让苦橙尽数包裹住两人。
感受到怀里的人愈发平静,江翊然终于开口:
“你周末有空吗?”
“应该有吧。”
“那我们去欢乐谷吧?”还没等回复,江翊然便又开口问道,“可以吗?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那好吧。”
莫名的感觉陈言未话里有不情愿,江翊然继续追问:“真的愿意吗?”
“愿意。”陈言未配合的换了语气,微扬的嘴角告诉了江翊然他是真的愿意。
发泄情绪有很多种方式,每个人喜欢和适合的方式均有所不同。
之前面对自己的这种情绪,陈言未会选择吃东西。食物的刺激使大脑内多巴胺的释放增多,让情绪朝着积极的方向转化。
在看到过山车从最高点向下坠落、听到坐在上面的人的尖叫声,陈言未就已经感觉到肾上腺素飙升,突然有点想离开这条队伍。
“我们还坐吗?”
“……”
他们前面只剩下3个人了。
“来都来了。”江翊然继续道,“不是你想过来排队的吗?”
被绑好安全带扶好扶手之后,紧张和兴奋便开始在陈言未的大脑中相互争执、争夺着抢占上风。感觉到过山车即将启动,陈言未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冒出了一丝冷汗。
冰凉的手突然感受到了温度,江翊然自从坐上过山车就一直在关注着陈言未。从他不停的抿嘴和紧握的手中,江翊然看出了他的紧张,在过山车启动前,他将手放到了那只没有温度的手上。最后是这样短暂的、温度的留存和江翊然安慰的微笑,让陈言未心中的紧张稍降了几分。
刺激性运动的成效是显著的,机体内各种神经递质的释放也让他在一天以前所有糟糕的情绪释放出。只是在这个季节里坐过山车,实在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决定。
刚回到地面上,两个人看到对方红通通的脸颊和鼻尖,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完全忘记了他们刚刚在过山车上是有多狼狈。
过山车的金属轨道还在身后嗡鸣,仿佛心跳的余震。
陈言未的指尖残留着安全压杠的凉意,随后纸杯的温度便便顺着接触的皮肤蔓延开来。他低头看着江翊然递过来的热可可,奶油顶上撒着细碎的肉桂粉,刻意避开和他对视,小声道:
“谢谢。”
过山车俯冲时他握过的手腕还在隐隐发热,那种被Alpha保护的安心感挥之不去。
江翊然轻笑一声,拇指不经意地擦过他接杯子的手指,低声道:“小心烫。”
他们站在游乐园的餐饮区,完完全全被嘈杂包绕。陈言未继续用热可可暖着手,他感受到他身边属于Alpha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周围。
“接下来想去哪?”江翊然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纸杯。
陈言未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恐怖屋,门口的血红色灯光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那个怎么样?”
江翊然挑了挑眉:“好啊。”
黑暗中的尖叫声几乎刺破鼓膜,背景音乐的渲染让鬼屋的氛围更加骇人,电击棒的滋滋声不断在头顶响起。从进入鬼屋开始,陈言未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江翊然的的手紧扣在他的脉搏处,拉着他在错综复杂的恐怖屋中稳步行进。
身后是扮作电锯杀人狂的NPC,金属摩擦声和狂笑声紧追不舍。
陈言未呼吸急促,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江翊然的手掌宽大温暖,将他的手牢牢包裹,牵引着他穿过一个个恐怖场景。在忽明忽暗的诡谲灯光下,他的背影成了他唯一的焦点。
这感觉莫名熟悉。
像是半年前,巴黎那个夏夜。
“小心!”江翊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越过一个故意设置的障碍之后,陈言未踉跄了一下,撞进他的怀里,鼻尖瞬间盈满了Alpha抑制贴的味道。
是Omega设计的,名为[夏日落三分]的抑制贴。
夏天已然消逝,可我们的夏天永不褪色。
恐怖屋的冷气吹拂过后颈,陈言未却感到一阵燥热。江翊然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手腕滑到掌心,十指相扣的姿势亲密得让他止住了呼吸。身后NPC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翊然突然将他拉进一个隐蔽的角落,两个人的距离更加紧密。
“别担心。”江翊然低头在他耳边轻语,呼吸打在他的耳尖,在黑暗的掩护下看不出任何变化。
陈言未屏住呼吸,轻轻点了一下头。
NPC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翊然却没有立即移动,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陈言未的手背,充满了安抚意味。
电击棒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碎了这个温存的氛围。
“该走了。”江翊然重新握上陈言未的手腕,带着他离开。
这次他们运气不错,拐过两个弯后就看到了出口的光亮。陈言未任由江翊然牵引,全身心地信任着他的方向感。阳光突然打在两人身上,他们一起跌跌撞撞地冲出恐怖屋,闯入明媚的阳光中。
外面的光线让陈言未有些不适应,她揉了下眼睛眼,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江翊然握着,对方似乎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想去下洗手间。”陈言未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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