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多个小时如此漫长又确实短暂，长到陈言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来打发时间、长到他把小时候经历的事都回想了个遍，但同时又短到陈言未仍未想好怎么向Alpha开口。
再次降临到这个熟悉的机场，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没了那个醒目又让人羞耻的接机牌。
陈言未把自己的口罩调整了一下，随着人群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虽然只露出了一对眼睛，但怒气已经从眼睛里跑出来，仿佛怒火能将整座机场点燃。
“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么！”接过陈言未手里的包，王扬劈头盖脸的发泄自己的怒气。
“对不起……”把机场当秀场走的陈言未完全没了气质，手也从大衣的口袋里伸了出来，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垂在身前，大拇指相互摩挲着。
“不是怪你，你要出去好歹和我说一声，你突然一声不吭的离开，不把我当朋友是吧。”王扬也叹了一口气，说不出什么重话。
“不是……”
十月份的B市似乎要比巴黎更冷一些，陈言未刚走出机场就被一阵冷风刺激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王扬看到他的反应毫不客气的笑了一声，让他刚才在机场走得那么拽。
王扬虽然生气，还是任劳任怨的给陈言未做司机和提包小工，但她这次没有为陈言未开门，是她的生气在行动上的体现。
车内的空气仍旧是寂静的，等红绿灯的间隙，王扬偷偷瞄到陈言未的手机界面。备注是很简单的“江翊然”三个字，他们陈总似乎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王扬觉得自己是时候再给他们俩一记助攻了。于是清咳两声，汽车发动之后开口道：
“还有你那个Alpha……”
“他有很生气吗？”提到江翊然，陈言未难免又开始紧张和担心。
“对啊。”看着副驾驶的人有些慌乱的表情，王扬故意开口讲道，“他气的都不想理你。”
B市的秋天似乎也没那么美了，一片一片从枯枝上飘下来的树叶也变成了千斤顶，一次次砸在陈言未心上。
“所以你得主动去找他啊。”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王扬的本意是想让陈言未主动出击，没想到他只会知难而退。空气再次陷入沉寂，王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懒散了一整周，再次回到办公室的陈言未都忘记了怎么工作。还没来得及适应，王扬就带来了一大批文件，催着他签字。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不在的那几天王扬为什么每天都要跑过来和自己哭诉，每天提八百次要离职。
在巴黎那一周陈言未养成的午睡的习惯在他回国后第一天就被改了回来，本来办公桌上的文件就已经堆积如山，再睡上几个小时估计更是处理不完。
但是B市的星星还是要比他在巴黎看到的要亮一些。文件处理了一多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像是一汪稀释的蓝墨水，悄无声息地染上大片天空。天边浮起一弯极淡的月，而后星星便接连挣脱余晖，肆意洒满整片天幕。
让陈言未感到意外的是，回国后的第一觉睡得也格外舒坦。但月光的陪伴下，没有失眠、没有早醒、没有噩梦，醒来看到窗帘透出来的光的时候，他睡的不太清醒的大脑还在想着这到底是月光还是日光、到底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在床上发愣到闹钟再次响起，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陈总，和O联的合作还是您去吗？”
办公室的门还未完全打开，陈言未就被人拦住。
似乎自己好久没去过O联了，何瑾高考后、这一整个夏天，他都没再踏入那片土地。
“嗯。”
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文件，陈言未又进到办公室开始处理剩下的文件。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冷，在脑海里打好的草稿陈言未在心里重复了无数次。最后一个红绿灯的倒计时结束，他感觉自己像是要奔赴什么战场，紧张的好像不会再从那个地方出来一样。
“陈总，终于舍得回来了？”周亦程看到来人，笑着调侃道。
周亦程总是将公事与私事分得很开，虽然私下和陈言未关系很不错，但每次他带过来的合同他都会认真地看上好多遍。
“陈总，我们都认识和合作了这么久了，价格方面还是这样吗？”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主席。”每次过来周亦程都会提一嘴价格的事，陈言未已经尽力为O联争取到了最优方案，无奈的开口。“价格方面是没办法再变了，但我们在赠予援助方面可是要比之前对了几百支呢。”
“好吧。”周亦程装模作样的迂回了一下才签下了字。
拿回文件之后，陈言未还是不敢直接开口。转过身之后没走两步，想到下次再可以借着工作的由头来到O联向周亦程请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和江翊然之间的问题更不知道怎么解决，于是又深吸一口气又转过身。
“嗯……哥？”
之前怎么说陈言未都不愿意都不愿意这么叫自己，周亦程听到这个称呼后一挑眉，笑着看向他。
“怎么了？”
门口的人还在纠结着怎么开口，周亦程先一步打破了寂静：“叫声哥哥。”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僵持良久，等得风都累了不愿意再吹拂。陈言未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小声开口：
“……哥哥。”
终于听到了自己爱听的，周亦程的笑从眼睛里跑了出来。按下显示屏上的按键关好办公室的门之后，带着人坐到沙发上问道：
“是你和江翊然的事吧。”
周亦程自然知道陈言未失踪的事，毕竟那天江翊然不知道给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消息。更知道江翊然早就知道陈言未去了法国的事，毕竟莫名其妙的江翊然不再来“骚扰”自己着实是有点不对劲。也知道他出国的原因，并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和江翊然一样，认为正好也可以出去散散心。只是不一样的是，周亦程在听到Alpha说到“至少也告诉自己一声”的时候反问道：
“他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呢？他是个独立的个体，有权决定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可……我们不是朋友吗？做什么决定和朋友说一声也很正常吧。”江翊然卡壳了几秒，犹豫过后还是给两个人的关系做出了一个模糊的界定。
“嗯，‘朋友’。”就这样继续自我欺骗下去吧。
周亦程也是不懂，这两个又犟又能忍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轻呵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陈言未还在心里组织语言不知怎么开口，好在周亦程不像身边的这位Omega，他是个有耐心的人，而且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和他耗。
“你们这次是怎么了？”
“好像…是我的问题。”
“嗯?”周亦程暂时抹去了自己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好奇地开口。
“我一声不吭的飞去国外，没和国内任何一个人说这件事。”陈言未犹豫的开口道。
“那确实不怪他生气。”
听到这句话陈言未又开始在心里凌迟当初买机票的自己，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果然不能做出任何决定。
“我还以为你会毫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呢。”藏在心里的话说出口之后陈言未也没了之前那般紧张和无措，都已经可以“抱怨”周亦程了。
“我帮理不帮亲。”周亦程的话里不带一丝感情，但信息素却柔和了许多。
“我回国的消息没敢告诉他，但他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刚落地就看到他发过来的信息，‘fliaht也意味着逃避是吗?’”终于找到一个人倾诉，陈言未把这几天的胆怯和忧虑全部吐露了出来。
作为中间人和局外人的周亦程是最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的，他们需要一个契机。周亦程揉了揉陈言未的头，另一只手的拇指继续在他的手背上画圈，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话说，你飞去国外干什么。”
“一个朋友让我帮他一个忙。”
“只是这样吗?”周亦程毫不犹豫的戳穿他。
“还有就是...公司的事。”陈言未深吸一口气，还是说出了真正促使他离开的那件事。
“今年夏天好长，发生了好多事…”
窗外又飘落一片枯叶，宣告着夏天的结束，可是陈言未的心里仍然在不停地上演一场腐烂的夏天。像是吃到了一个变质的桃子，偏偏他又吃到了最靠近果核的一部分，经久不息的苦和唇周的红与瘙痒，持续了整个夏天。
在太阳下暴晒的梅子酒被打翻，顺着地势流淌，给沿途送去了它独有的苦涩与酸涩。
他好像一个被困在了夏天的精神病。
“我爸去世我一点都不难过，甚至还有些高兴。被张总他们针对我也没有觉得有多难熬，至少这些事都还在我的可控范围内。直到…我开始每天听到和看到那些下水道里的话，一开始只是想着避开他们或许会好一点，但是没有，他们愈演愈烈，我的病好像也越来越严重。”
陈言未的语气依旧是平静的，像是站在上帝视角讲述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经历。如果不是那双握在一起的手，周亦程真的会认为他已经放下这些了。
“好像是最热的那几天里，他们查出来了幕后主使，是张城埋下的两颗棋子，曾经也是我的朋友。他把那两个人开除后又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不少钱让他们做这件事。”
陈言未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周亦程也觉察出了他的不对劲，正要开口打断，身边的人却又开口。
“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想着出国散散心。出国前就把手机关机，不想再听见外界一点声音。”
夏天的B市蝉鸣不止、烈阳永耀，他却只能在这如该的绿茵中看到**，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痛苦亘古不息地溢出，淹没过他整个身躯。他不停踱步、向上挣扎，它却愈演愈烈，他则愈陷愈深。
“你有和他讲这些事吗?你出国的原因，那段时间你的感受。”周亦程轻轻拍着陈言未的背，微微释放出来自己的一点信息素。对陈言未来说，有时候气味要比话语更有作用。
“…没有。”
“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你也都一个个自己解决了不是吗？那两个人离开或留下、收下钱或拒绝钱，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现在也得到了应有的结果。而且，你正好通过这件事认识到了他们的真实面貌，帮你筛下两个烂人，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陈言未心里的小疙瘩被解开了些。其实在法国待的那一周，这些事情已经被他自我消化了七七八八，只是在这基础上又多了另一个让他忧愁的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