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尔睡眼惺忪地看着一大早穿戴整齐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人。
衣何野催促着莫思尔赶紧带他们去浮梦离宫。
金胜昔这才听莫思尔慢条斯理道:“其实,我在见了那把柳叶刀后,就已经确定,我见过。浮梦离宫里的每一样东西,长久以来都是我安置的。”
“那里一直存放着一把一摸一样的柳叶刀,我很喜欢,经常拿来把玩。嗔梦道人有次心情不错,告诉我,那是他徒弟的东西。”
“她的名字,叫做寒见梅。”
“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就让他亲口告诉我们吧。”莫思尔打了个哈欠。
“你说你们,这么早就把我叫起来……”
“这么早的话,就算是老人家也会有起床气啊……”
不多久,三人就出现在雪洞一般素净的浮梦离宫,束手束脚地向前挪着。大家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像怕吓着谁似的。衣何野悄声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呢……”
“真的啊?”莫思尔真心实意地发问道。
“真的。”金胜昔道。
“这有什么不好相信的?”衣何野道,“估计没有人知道吧?我们几个当时还奇呢,他一直在那个茶馆观察我们,我们居然没一个人回想起来他长什么样儿。除了你恐怕没人见过吧。”
莫思尔想了想,笑道:“哦?那他在梦里是个怎样的人?”
“我不太记得了……”衣何野道,“我记得小昔是和他打了照面的,对吧?”
金胜昔道:“我记得,应当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很和气、很好说话……”
“你们又来作甚?”嗔梦道人背对他们坐着,忍了半天他们的叽叽喳喳,十分生气,“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烦我?”
一个古怪老头子的声音。
衣何野和金胜昔面面相觑。莫思尔在一旁憋笑,心道:“……原来老头子在梦境里都是以这幅形象示人。”
“要七命因果币,这里多得是,”嗔梦道人把身旁一只素色瓷瓶推出了出来,“你们直接拿好了,没有什么三重梦境了。拿完赶紧走。”
“老前辈,打扰了,我们并非为七命因果币而来。”衣何野轻声说道,抽出那把柳叶刀,“您认得这个吗?”
“……”嗔梦道人并未回头,但那锋锐的寒气,他无论如何都认得。
“我不知道。”嗔梦道人一改盛气凌人的姿态,语调苍老而缓慢。
莫思尔上前来,走到嗔梦道人身边,低声道:“您别生气。这不是我们乱拿你的东西瞎玩儿。”
莫思尔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这应该是她留下的最后一把柳叶刀了。”
道人闻声转过身来。
他接过那把柳叶刀,翻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那上面那刻着的字迹:“不错……确实是她的东西。”
在听过衣何野述说了寒见梅的结局之后,他先是震惊不已,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她应该早就应该退隐仙门、安度一生了,谁知竟……竟会成了这个样子……”他悲恸地摇了摇头。“想必仙宗没有善待她。”
“望您节哀。”金胜昔道。
“是啊,也许对她来说,这是一种解脱。”衣何野蹲下身,诚恳道,“道人,您能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吗?”
嗔梦道人深深地换了口气,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已远离纷争多年,恐怕也不能告诉你们什么有用的事情。”
衣何野道:“不要紧,您只管畅所欲言就是。”
苍老的声音、古怪的语调回荡在寂静的浮梦离宫之中。
“曾几何时,我也是个世人眼中天资奇绝的笑傲仙门之人,风光无两。……后来,遭人嫉恨,被设计在梦中死去。”
这急转直下的第一句话打得几人措手不及,连莫思尔也是第一次听嗔梦道人讲起这些。
“我心怀恨怼,十分不甘。于是,在梦中堕魔,直接找那人索命。那人在梦中暴毙,死状比我惨烈百倍,我也一战成名,遭到众仙家联合驱逐。”
“直到现在,还对我讳莫如深。”
嗔梦道人抬眸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三人,得意地笑了笑,而后神色一转:
“见梅举目无亲,自小跟着我习武修炼,是个秉性纯良的好孩子。”
“她性子要强,又勤奋刻苦,所以比那些颇有天资的修士武功修为都要高深。”
“我死之后,担心见梅的处境,于是入梦拜托阿思的父亲去打听她下落。他三番两次地探听到消息,仙宗并没有将对我的喊打喊杀迁怒到她身上,还收养了年幼的她。我总算放下心来。”
“后来,又听说她退隐仙门,下山去了……我很高兴,以为她能全身而退、这样很好……”
“现在看来,她已经是被秘密养成专门刺客了。”
“而且是一步牺牲的棋子。”
“如此说来,仙门江湖的金钱往来与背后的仙宗势力和世界真相脱不了干系,他们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形式收纳众生的精神力滋养自己。”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大概是为了‘飞升’……”
“等等,”金胜昔道,“您说的世界真相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正是我重点想对你们说的。”嗔梦道人竟一改常态的耐心道,“他们很可能的确掌握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一直沉默着的衣何野这时忽然开口道:“灵通由天地灵气运盈而生,由金灵天道的规则裁决。后来灵宝银行。灵通系统是在七界大战后出现的,也是仙宗最先一力推行的,这么说灵通系统的诞生很大概率上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敛财罢了。”
莫思尔默然点头,然而下一秒,衣何野的话却让他震惊不已。
“那个灵通系统,我怀疑是传说中第八界的产物。”
“衣兄你的意思是?……”莫思尔试图确认他是在说笑,然而衣何野的神色却十分凝重。
金胜昔缓缓道:“师兄,这么久了,你还在执着于失落界。”
衣何野没有说话。
金胜昔又道:“《金灵天道》中记载了灵通的来龙去脉,却对灵通系统嗤之以鼻,至于下半卷,应该早就让他们销毁无剩了。”
“或许,师兄你说的是对的。”
莫思尔一时无言:“得。又疯一个。”
衣何野抬起头来:“你……真的相信?”
金胜昔望着他的眼睛,又道:“我相信你。不仅相信你说的不是空穴来风,更相信你的心,不是别人说的那样,还是像从前那般良善,甚至比从前更好。”
衣何野本想插科打诨两句随便糊弄过去,可听了这话,任由那清亮的眼睛透视他的心脏,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开阔的喜悦包围了他。
“小昔真的长大了。”
听了金胜昔的话,莫思尔看向嗔梦道人:“您说,这……”
“他说的是真的。”
嗔梦道人拢了拢素白的衣衫,闭目养神了许久的他睁开眼睛,直视着衣何野道:“我很高兴。我们终于找到了知音。”
“我们?”莫思尔更一头雾水了。
“不错,”嗔梦道人道,“我们。”
“少东家,你的父亲是太渊宗弟子,母亲是异界妖修,那个时候,他们的结合不容于世。”
“他们抛下一切出逃,与独自游荡在世间的我相知相识。那时,我嗔执不改,终遭反噬,堕魔成万梦之主,即将神魂俱散,是他们在万象楼修建了浮梦离宫结界,收留了我。”
“后来,凭借售卖的武器灵气充沛,买卖公道、式样新奇,万象楼逐渐火热起来。我们曾经设想建设一个像浮梦离宫一样的‘浮梦大千’——一个藏于凡界的‘万象客栈’,容纳一切身份、种族、情绪、执念,因为一些原因而研究搁浅。”
“……”道人顿了顿,对莫思尔道,“这些,你的父母还没告诉过你吧。”
莫思尔撇了撇嘴:“他们倒是走得潇洒,留下这么大个摊子我天天忙活。”
道人没理会他,继续道:“传说仙门之上有一界,名曰‘太一镜’,为天地之情所化的执念囚牢,又名‘恨海情天’。此地由上古情劫残念凝聚而成,藏于仙界与凡界之间的缝隙之中。凡是走火入魔、心结未解之人,在渡劫时心神若有所破绽,便可能堕入此地。据说恨海情天中,所见之事皆为你最难放下的因缘幻象,若能走出幻境,则可解心魔。但多数人堕入其中,终其一生都无法自拔。这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衣何野的心一沉。“听说倒是听说过。”金胜昔道。
“您不会告诉我们,这玩意儿是真的吧?”莫思尔惶惑道。
“我们当时在共建浮梦大千万象客栈这个充满了雄心壮志的大工程时,意外催发了一个仙凡裂缝,我们后来翻遍古籍,不错,那就是太一镜的碎片之一——‘恨海情天’之路了。万象楼开得巧,正在一条仙凡两界的小缝隙之中。”
“幸而你父母修为深厚,心志尚留清醒,我又是以梦境灵体置身其中、可以以法力强行退出,我们才不致堕落。”
莫思尔喃喃道:“我只知道,他们在我能接手万象楼的时候就丢下我逍遥自在去了,却不想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道人道,“他们不告诉你也是应该的。”
“后来,经此事后,我们也就不再执着于万象不万象、包容不包容的事儿了,毕竟,这都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七界大战的阴霾渐渐散去,异族之分也就没有那么严重了,他们赚够了钱、便把万象楼留给少东家你,到人间游历去了。”
“那个宏伟的计划,我们再也没有去问津。不过,那条缝隙,也就是恨海情天幻境……还保留着。”
“据说,如果你能出神入化、心志坚毅,不被困扰、走出幻境,就可能直通真正的第八界:失落界。”
“当年七界大战,仙门、神界为了增强法力应对妖界、魔界、兽界,鬼界各路神通,确实不少人铤而走险设法强行开辟裂缝,说不定……真的掌握了失落界的某些术数,妄加利用,才招致当今仙界灵通之乱。”
“那,恨海情天,现在何处?”衣何野问道。
“我们设计万象客栈的初心是各界人士畅通无阻,因此,建筑残骸与恨海情天的结界,就在万象楼的大门正中。为了彰显平等意味,什么灵兽都没有,弄了两头凡人最爱的假石狮子坐着也就是了。”
“……”莫思尔一副欲语又止的表情,“这么多年了,你们也没吭声,这么多人迎来送往的,真不怕有人掉进去吗?”
“没那么简单。需要巨大的灵力神识运转才能感应恨海情天幻境,来万象楼的人多是天南海北、求财问仙,没那个心力。你父母离开时也设下了重重机关,旁人根本瞧不出来。”
“前辈,”衣何野道,“我要去一趟恨海情天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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