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粟剑剑风猛厉,剑霜如玉屑一般不住落下,尖锐地刺入修蛇巨兽的身体;衣何野又催动雪凝剑,只见寒冰阵起,冻结自修蛇的足爪下缓缓向上爬起。一时间,两剑配合间清脆的铮鸣与修蛇几乎要挣破耳膜的嘶鸣交杂在一起。不多时,嘶鸣渐弱,最后,一栋硕大冰莹的凶兽雕塑立在原地。
“锵”的一声,两剑相撞一下,回到了衣何野手中。
韦泽在这时赶到,见状松了口气,道:“只刺胸口,恐怕不能取其性命。”
“我知道。”衣何野往后看一眼,“你们后退一些。”韦泽与金胜昔便退至密林之后。
衣何野手持两柄雪剑,手起剑落,绕那巨兽的粗颈飞身一旋,两剑锋利交互狠砍,深红的污血随即迸出,那血不知吞食了多少人畜,喷溅在地上,掀起一阵令人难以呼吸的腥热。
一颗硕大的头颅落地,周遭草木都为之一颤。
“恭喜,斩杀凶兽修蛇一只,一千灵通已到账……”
衣何野平素爱用银粟剑,用他的话说“对付这些玩意儿,用不着我双手用剑。”不是碰上孤身一人的局面,他根本舍不得把雪凝请出来。
眼下,修蛇断头的黑血不可避免地喷了喷了他一身,就算是嫌弃得不得了也无可奈何。只是两剑也跟着遭了殃,他有些抱歉地甩了甩剑上的污渍,虽然收效甚微。
一息温和的灵焰飘来,缓慢地灼烤着剑身,浓稠的液体蒸腾成水汽,消失殆尽。
“师兄,你怎么样?”金胜昔一个猛扎撞进衣何野怀里,刚抽条的小臂轻而易举地环住了他师兄的腰身,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关心。
金胜昔和韦泽刚停下脚步,就感受到地动山摇的一个轰颤,就又赶忙闻声折回上前查看。
“我没事。”衣何野揉了揉他的头发,“赶紧把我放开,衣服上都是脏东西。”
韦泽对这俩人的腻味早已熟视无睹,对衣何野道:“没事就好,快回去把你这身血皮换下来,再等一阵子怕不是要发酵。”
衣何野又颇为嫌弃地把一边脸上的血点抹一把,嘴硬道:“你懂什么?这才更显我不拘小节的大侠本色。”
话虽如此,他连复命都是拜托韦泽和金胜昔去的,刚进太渊宗的地界就马不停蹄地要去换了他这身皮。
纳清言没见着衣何野,就让金胜昔把一封书信给衣何野送去。
出门之时,隐隐听见纳清言正与韦泽说着什么仙宗委任之事,金胜昔把那封信笺翻过来,那上面的火漆印式确实是仙宗的。
金胜昔径直来到衣何野所在的偏殿,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一股温热的水汽直扑面颊,夹带着草药的芳香。
他并没当回事,走到几案前,刚把那薄薄的信封放下,正欲离去,却听见寝殿里侧传来衣何野的声音:“是小昔吗?”
衣何野放好水,刚在木桶里躺下,预备好好歇息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传来响动,很轻,想来应该是金胜昔。
“是我。”金胜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师尊让我拿个东西给你,我放在桌子上了。”
金胜昔想,他不是应该在后山温泉吗?怎么突然在屋里沐浴了。
“好。”衣何野的声音又传来,模模糊糊的,好似带着温度适中的氤氲,“放在那里就好。”
“那我,那我就先走了。”金胜昔觉得这种情景很陌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和害羞什么,只想快点逃走。
“去吧——”这回的声音似乎还含着笑意,金胜昔都能想象出来衣何野说这话时那个轻薄的样子,自己的慌张好像隔着墙壁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刚走了两步,衣何野又问道:“等等,小昔,是什么东西?”
金胜昔如实回答了。衣何野就说:“你帮我拿来吧,我现在就看,别被风刮得找不到就不好了。”
金胜昔问道:“你在哪儿?”
“一直往里走。”
金胜昔绕过屏风,入目便是一条纤长的小腿搭在木桶外沿。
衣何野的头发散落在空中、肩上、水里,遮住了一部分的躯体。衣何野从水里伸出湿漉漉的手,笑嘻嘻道:“给我吧。”
金胜昔道:“……还是我念给你听吧。”
衣何野用落空的那只手支起脸,认真端详起眼前乖巧念书的少年。尽管还是天天跟在衣何野后边师兄长师兄短的,但话明显没有小时候密了,一张小脸齐齐整整的,也不爱多笑笑,好在十分能打,捡到就是赚到,养一个顶三个。
金胜昔念完了,本来仙宗的文书告示一向简洁,也就三两句话的事。衣何野根本没仔细听,只知道了个大概,就挥手道:“知道了,放旁边吧。”他泡得舒服了,忍不住坐起身,换了个姿势。
这一动不要紧,大片白皙的皮肤裸露出来。金胜昔本来在这盥室站了半天,水雾把他的衣物洇得潮潮的,又见衣何野像条鱼儿般在水里乱动,更觉闷闷的、呼吸短缺。
衣何野见他竟有紧张之意,只觉得他是没有过与父母亲人如此亲近的经历,所以才如此
拘谨。于是打趣道:“我又不是大姑娘,你害羞个什么劲?”
金胜昔也在心里懊悔,衣何野向他伸出手来:“让我看看,最近事情多,都没好好问过你的功课,不过听你二师兄说,你一直做得挺不错……”
金胜昔毫不犹豫地把手递上去,轻轻牵着他的手,终于想起了衣何野对他而言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他在世间可以安心依靠的亲人,他怎么可以……
听着衣何野的话,金胜昔一边羞赧于自己的卑鄙,一边抬起眼睛注视着衣何野,那双迷茫的眸子在雾气中显得更加清亮与无辜。
衣何野根本没想像个老妈子一样言传身教招人烦,平心而论他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这样,更何况看着金胜昔楚楚可怜的模样哪还敢说重话,就打算放他回去了。
金胜昔没听进去多少,倒是他望着衣何野湿润的面容时,目光不自觉地下移到了他的脖颈间。有黑发遮掩着,但金胜昔还是敏锐地从阴影间捕捉到了一丝深色的裂痕。
衣何野见他走神,捏了捏他的掌心:“想什么呢?我跟你说的话你听了没有……”
金胜昔凑近道:“这是……修蛇的鳞片……”
衣何野反倒有些不自然地缩了下肩膀:“不打紧,这也是难免的嘛,你可千万别大惊小怪,不然我还怎么在韦泽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他的动作牵引出了裂痕的源头,金胜昔仔细一看,从后腰一直爬到锁骨。衣何野隐藏得好,要不是今日这番估计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
金胜昔哪里还有别的心思扭扭捏捏,忍不住问道:“师兄,你怎么不去后山的温泉疗伤?用药草泡要疼好久。”
衣何野见他神色认真,便也不再遮掩,语气轻松道:“我这一身恶臭,去了不得把一池子人都熏跑啊?再说了,你大师兄我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连个……”
衣何野见金胜昔秀气的眉毛蹙起,一副被骗的伤心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啊?你这个样子,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金胜昔愣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真的看上去很蠢吗?他反驳道:“我没有,我没有!”
衣何野根本不听,还是一个劲儿地取笑他,金胜昔羞恼地把他的手一摔,逃了出去。
身后的笑声仍然不住地灌进他的耳朵里。
羞怯归羞怯,金胜昔还是觉得自己应当变得更厉害才行。他的修为境界一路高歌猛进,小小年纪就已至金丹期,朱隐剑霸道无比。纳青言赞其“修心沉静,不动于形”,韦泽则常常调侃,这小子狼子野心,自己二师兄的地位恐怕不保。
这年的仙门大会,纳清言见金胜昔个头窜了一截,衣何野和韦泽又再三保证会带好他,不会把他弄丢,于是纳清言首次带了金胜昔去。
这是仙门众人第一次看见太渊宗那个历届拜师大会最小的试炼通过者。
“真的很小啊……”“看上去好可爱啊。”
纳清言早就进了仙宗南天殿之上,没个半天时间出不来,衣何野和韦泽他们也是爱玩心性,金胜昔看哪都新鲜,一个不留神落单,被瑶光宫女修们围观了。
“你就是太渊宗的小师弟吧?是叫金胜昔吧?”
“是的。”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
“到我们瑶光宫来玩好不好?”摸摸头。
“要师尊同意才行。”
“哎呀,真的好可爱啊。”
“谢谢姐姐。”
“哎呦——”
“……”
玄风派的一行人正路过他们身侧。风厉扬一见女修们都围着个小屁孩问东问西,十分不满,一听金胜昔三个字,顿时来了兴趣:“哦?金胜昔?是哪位啊?”
他拨开人群,见是一个气质沉静的小少年,眉间还被喜爱他的女修们点了个朱砂痣,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者不善,正微蹙着秀气的眉头望着他。
风厉扬顿时十分不屑:“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瓷娃娃。”
风厉扬、风之扬、风清扬三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他面前。金胜昔微微抬脸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风厉扬状似亲近般地低头打量:“你就是金胜昔啊?”
金胜昔不卑不亢地答道:“是。请问你是?”
风厉扬三人笑出了声:“就凭你,也配问我的大名?”
旁边两名瑶光宫女修变了脸色,她们挡在金胜昔身前:“风厉扬,警告你。无赖也要看看场合,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风厉扬讨了个没趣,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话音未落,朱隐剑应声而出,正从两名女修脸颊间隙擦过,留下两张略带惊愕的如花容貌。风厉扬尚未转过身,剑意流转,直逼鼻尖。
灵息流转,风厉扬冷笑道:“呦呵,可以啊,小兔崽子,搁我面前逞英雄,不错,有点本事。我接受你的挑战。”
风厉扬瞬间召出无影剑,剑指瑶光宫众人之间的金胜昔。
金胜昔道:“姐姐们退后,这跟你们无关。”
一女修手抱琵琶作势欲战,道:“不可能,我们不会放任玄风派公然欺负一个小孩子。”
金胜昔回头一笑:“那姐姐们等我打不过再来帮我吧。”
那女修见他神情坚持,便冷静下来,同意观战。
玄风啸霄,灵焰威压,三对一,有来有回,不落下风。
等衣何野和韦泽惊觉金胜昔不在身后、闻讯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我不是要与你们斗个高低输赢。”见风厉扬还欲提剑再上,金胜昔道,“是你们挑衅在先。”
风厉扬一时语塞,韦泽最先反应过来,在旁捧腹开了:“哈哈,厉扬小兄弟,连个孩子的锋芒都接不住,回去怎么在男团排老大啊?”
风厉扬:“你给我闭嘴!”
衣何野上前察看金胜昔,确实毫发无伤,对风厉扬道:“要打我们堂堂正正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欺负我师弟一个人算什么本事?”
风厉扬冷言冷语:“呵,太渊宗的天才儿童,一个比一个讨人嫌。”
“我欺负他?明明是他先动的手!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衣何野听得火大,正欲发作,金胜昔拉住他:“师兄,别冲动,确实是我先动的手,不要把事情闹大。”
衣何野环顾,确实越来越多的人在望着这边了,各界人士都在,打起来确实不好看,简直在丢仙界的脸。
“他们在我这根本没讨到便宜。”金胜昔笑了笑。
衣何野便反唇相讥:“你那张烂嘴都比你那个什么无影剑强。”
瑶光宫女修们也附和道:“就是,我们还说要帮他呢,结果根本不用。”
风厉扬面上挂不住,本以为只是讨了个没趣,谁知留下来竟栽了个大的,再留在这是非之地还不知惹出什么祸,他可不想让封焕然那个老头子抓着点事儿就大发雷霆。风之扬和风清扬也正有此意:“师兄咱们走吧,万一让掌门知道,咱们就惨了。”
风厉扬撂下一句:“等着吧,来日方长。日后咱们好好算帐。”
韦泽先是看着风厉扬难看的脸色从头笑到尾,然后又和瑶光宫的女修们相谈甚欢,堪称妇女之友。衣何野则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金胜昔眉间的朱砂痣,心中默默惊叹金胜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经意间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吗?
金胜昔丝毫不知衣何野的心思,还在用孩童般天真的口吻问衣何野:“好看吗?这是瑶光宫的姐姐给我摁的,她说很适合我……”
瑶光宫的弟子们往往都以朱砂痣点眉间示人,是为仙门间一大特色。
衣何野道:“好看。把你送到瑶光宫怎么样?”
金胜昔立马鼓起了小脸。
战事虽小,却让诸多仙门弟子第一次认识了太渊宗的冷面小剑修。
仙门大会之后,纳清言就开始着手仙宗委任之事。韦泽带着几个弟子去城里清除护城河水祟,纳清言便着意衣何野去云市走一趟。至于要带上谁帮忙,他自己决定。
衣何野道:“我自己去足够。”
金胜昔主动请缨:“师尊,我想和大师兄一起去历练。”
纳清言道:“昔儿,我并不担心你的修为,只是你还小,这……”他转向衣何野:“何野,你觉得呢?”
衣何野思忖片刻,只见金胜昔满脸期待,他知道金胜昔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一年到头没几次机会能出去。他说:“我带他去。师尊不必担心,在弟子看来,小昔确有能力独当一面。”
仙宗命太渊宗降服扰乱云市的作乱者。
云市之上,听雪不语。云市坐落于南鹤仙山之巅、仙宗近旁,作为仙界最大集市,浮空千里、雪落不化,是最平等中立的地区,各界人士常年咸居于此。最近频繁受到灵力波动干扰,从前四季不停的雪,竟连停近一月之久,再这样下去云市即将面临融化殆尽,这一方异界交流的净土将不复存在。
经正律司调查发现,是有一化形精怪雪女在从中作梗。
金胜昔之前来云市都是在尽情赏玩,却是第一次见云市的岌岌可危之象。
繁华蓬勃的天上人间,如今灵力萧索。
不仅灵力萧索,而且泥泞横陈,行走都困难,更别说是做生意了。
衣何野和金胜昔放弃了向云市中人打探消息的想法,径直御剑来到云市北边,据说云市的守护神隐匿于此。
雪女就出没在云市北边的千涧灵湖,这里灵湖众多,周遭寒气冻结,灵流倒转,湖面如镜,水下却有无数幽影涌动。
现今,落雪一月未来,冰雪渐渐消融,灵湖之上的坚冰都变得薄脆了起来。
根据纳清言所说,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雪女所在的灵湖。
刚一落脚,这里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一呼一吸间,空气中都带着无处不在的溽冷水意。灵湖边上,一排排商铺早已封门闭户,街道铺满了未融的残雪,空无一人,却能感到有什么在雪下潜伏。
金胜昔与衣何野并肩立于湖前。金胜昔注意到一间残破的商铺屋檐之上,有两个黑衣人正立在上面,像两只大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静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行踪。
金胜昔悄悄扯了下衣何野的衣襟:“师兄,你看那边,房顶上……”
衣何野头都没转一下,面不改色地低声道:“看见了,看衣服是正律司的人。南鹤真君把这件事交给太渊宗来做,正律司大概是领命前来监督和验收。”
“她藏在水里,”衣何野继续压低声音,“雪女在这片灵湖之间布了阵,三涧九潭相通,她能随时穿梭。”
“狡兔三窟,形柔如水。”衣何野缓缓抬手,指尖银霜流转,水灵汇聚,唤出一柄淡蓝冰剑,“你用火破阵,我来掐她水路。”
“好。”金胜昔神色一肃。
他左手结印,右手握剑,剑锋一挑,火光赫然升起。火灵本就克雪水,瞬间激起湖面雾气翻腾,几处幽光迅速浮现,水下妖力涌动,九潭阵眼逐一现形。
刹那间,湖心白光闪现,一道身影乍隐乍现,雪女现形了。
她身披素纱,发丝飞扬如雪线,面容艳丽而空茫,眼中带着深不见底的怨意与惘然。她未发一言,身形却已如水波荡开,瞬间化入湖面。
下一息,她竟从金胜昔脚下悄然浮出!
衣何野挥剑而至,冰刃如霜墙横扫,将雪女逼退,金胜昔趁机挥剑,火光如龙,笔直朝水下破去。湖面炸起一圈圈水花,阵纹崩碎三处。
雪女口中发出尖锐呓语,十指翻飞,召出数道冰蝉灵影袭来。
“是控心术。”衣何野皱眉。
他飞身而上,以自身水灵之气化冰为壁,与冰灵抵消,刹那间冰花四起,天地恍若镜中倒影。
朱隐剑乘势攻刺,硬破其左翼护阵,一时间战意如潮,火水交锋,天地异象四起。
就在局势即将逆转之时,湖面一震,三道风系剑气斜斜插入水波,将一潭灵湖斩开。
玄风派风厉扬与风之扬、风轻扬大摇大摆踏水而来。
“呦,还真是你们两个在这里斗妖啊。”
衣何野冷眼看他:“你们来做什么?”
“奉封焕然之命查灵乱。”风厉扬故作悠哉,“只许你们来,不许我们玄风派的来?”
衣何野皱眉:“这种时候别添乱,现在不是邀功的时候!她很危险!”
“我靠!不用你提醒、你以为我们想来啊!”风厉扬恶声恶气地回答。
战局又乱。雪女乘隙隐入湖底,她的灵识遭重创,动作越发迅捷,如雪随风,化雾入水,金胜昔一时难以捕捉轨迹。
没有办法,金胜昔和风厉扬三人人多势众,只好以猛烈充沛的灵力剑气直逼湖底,把通谭阵法砸了个稀烂,湖底冬眠的鱼都被翻了上来。
“真是……造孽啊。”风厉扬忍不住吐槽。
“还不都拜你所赐。”金胜昔接话道。
“小兔崽子,再牙尖嘴利一个试试……”“大哥算了算了……”风轻扬和风之扬连忙拉住风厉扬,“今天来有正事,别跟个小孩计较。”
“她伤得很重。”衣何野沉声对金胜昔道,“……我去试试和她谈谈。”
金胜昔拉住他的袖子:“师兄,会不会……”衣何野微笑着摸摸头。“……有危险。”
衣何野道:“放心,不是还有你在后面吗。看住了啊。”
他走入湖心,一步步踏在水面,脚下灵力撑起微光涟漪。他将雪凝剑收回,抬手示意金胜昔与风氏等人不动。
雪女静坐于辽阔湖面之上的一片浮冰上,似乎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你们来了。”她开口,声音空灵澄澈。
“你认识我们吗?”衣何野缓缓开口,看见雪女四周散落着各色冰晶,是破碎阵法掉落的残骸,来自古老的云市原居民,他并不熟悉。不过,这应当就是云市雪停的来源。
“不认识,”雪女睁开眼睛,眼睫、齿贝、骨节都透着冰清的寒意,“但都一样。”
衣何野感受了她话语之中寒彻骨的恨意。
“不错,”雪女的眼瞳似乎又透彻人心的力量,她盯着衣和野:“这就是落雪消融的阵法之源,等到我身下的这片浮冰也消失,这里就会下雪了。”她站起来,每走一步,冰花从足底蔓延,即使在裸露的水面上也如履薄冰。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们?”衣何野其实并不愿意肆意伤害这些自给自足、深居简出的山野精怪,与他们作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雪女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衣何野见似有成效,尽量语气平静说道:“你并非邪祟,你只是……想留在这里罢了。你困于人世执念,你能告诉我吗?是谁许你一方雪地,却又将你引为祸源?”
他温声低语:“你愿意跟我们走吗?太渊宗可以收留你,只要你愿意告诉我……。”
雪女犹豫了。
“你的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
雪女倏忽泪落长空:“他们……他们骗了我……”
她的眉心光芒微闪,似乎终于要敞开心扉。衣何野等待就是这一刻。
他忽然听见金胜昔喊道:“师兄,小心!”
一道灵焰护壁和几阵风墙护在他和雪女身侧。
然而已经晚了。
“咻!”
一道极快的劲风破空而来,紧接着是第二道。
两道黑影从天而降,如鬼魅般无声,长纱覆面,衣袍猎猎生风。先是隔空一击猛击,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似乎是另一人以一道银线般的无形灵刃猛地切入雪女眉心。
她瞳孔骤缩,来不及发出一声叹息,身形就此碎作无数雪光,溃散天地。一切只发生在片刻之间。
“是谁!”衣何野怒喝,双剑瞬间在手。
两黑衣客未做停留,足尖一点,飞身便走,干净利落,无一点拖泥带水,了无踪影。
衣何野抬剑欲追,却被风厉扬挡住,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干嘛,打完还要管后续清理?他们可是正律司的人。”
魂归大地。
雪女之泪,晶莹美丽,永远地凝固地了这片持久静默的土地上。
雪花再度洒落云市,白雪苍茫中,两位不速之客背影渐远,娟秀容颜深藏不露。
南鹤真君立于仙宗大殿之上,遥望云市之雪。
金胜昔良久一语不发,在银粟剑上,他靠在衣何野身后,忽然轻声说:“其中一个……是绿玉。”
衣何野缓缓侧过脸:“……你说什么?”
金胜昔瞧得清楚,正律司那两人其一身形熟悉,较为娇小,他一开始只疑心是绿玉。但她出手极快,一击乱音杀入魂,雪女神识大乱,瞬间碎灭。乱音杀,无论她隐藏得多么好,他不会认错,不过是相较以往的意气风发,灵力更加向内隐收、凌厉狠辣。
衣何野沉吟良久:“看来,我们该回宗门请示师尊了。雪女已被伏诛,我们没有理由再再追查下去。”
风厉扬虽然讨厌,当时却也说了实话:“你们真是太天真了,总不能事事都能被你们太渊宗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雪再落云市,白得静谧而刺目。
正律司的偏殿中,寒见梅拂袖而立:“楚竹,刚刚没人认出你吧。”
绿玉轻声回道:“大姐放心。”
楚扶摇从堂后转出:“小梅,楚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楚竹道:“雪女死了,什么也没说。”
“很好。这种细活,还得你们姐妹亲自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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