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看,这里运笔要再用力些。”
阮喻之坐在小皇子的身后,大手包裹住小手握着笔杆,引领着他在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忽然间,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惊鹊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道:“阮大人,皇上急召您去御书房!”
“皇上?”
阮喻之猛地抬起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校书郎,皇上怎会单独召见?何况还如此紧急,除非...是六殿下的事!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阮喻之慌忙就要起身,忽觉袖口一沉。他回头看去,只见小殿下那苍白的手指,正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子。
“殿下……”
相处这么久,小殿下还是第一次显露出对他的依赖,阮喻之不禁心头一软,缓缓单膝跪地,与小皇子平视。
“殿下放心,臣不走。”他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再三保证:“臣只是去趟御书房,很快就会回来。”
殿内一时静默。许久后,那只小手才慢慢松开,却又转而将刚刚写到一半的字,仔仔细细的折了起来,塞进阮喻之的袖子里。
这奇奇怪怪的举动,却又是说不出的可爱,阮喻之呼吸一滞,心尖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久久未能平息。
他望着小殿下那依旧淡漠的双眼,忍不住抬起了手,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地抚摸过沈玉麟的头发。
“臣去去就回,殿下且将方才学的字再写几遍可好?”
沈玉麟轻轻点一点头,乖巧的转回身去,重新抽出一张纸,执笔沾墨,仔细的写着。
惊鹊在门口催促:“大人,还是尽快动身吧!皇上急召,耽搁不得呀!”
阮喻之这才缓缓起身,刚走出几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回头望向端坐在桌前的小小的身影,将藏有殿下字迹的袖子小心拢了拢,继而转身离开。
……
约莫一刻钟后,阮喻之匆匆赶到了御书房。刚踏入殿门,刺骨的寒意便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他不禁皱了下眉,那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大殿内静默无声,薛琳琅神色凝重的跪在地上,旁边还跪着一个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小太监。
而龙椅之上,沈晋呈面色阴沉,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哒哒”得敲击声在寂静的殿内回荡,每一声都令人毛骨悚然。
阮喻之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稳步上前,在与薛琳琅擦身而过时,故作无意地瞥了过去,正好对上薛琳琅投来的目光。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同时眉头一蹙!
暴露了!
“臣阮喻之,叩见皇上。”
他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声音清朗不见半分慌乱。可实则正在心里拼命琢磨应对之策。
沈晋呈略一抬眼,目光冷冷的扫过阮喻之,随后落在了那小太监身上,淡淡的开口:“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太监忙低下头,声音抖到几乎不成调:“奴、奴才在御医属当差,每日例行要打扫药房,可薛琳琅却一直说东药房不必清理。奴才……奴才一时好奇,便趁他不在时撬开铜锁,偷偷潜入,却见……见……”
沈晋呈眼神一厉:“说!”
“见墙角的箱子里竟养着数条赤鳞毒蛇!奴才这才明白,原来薛琳琅每次都将蛇毒滴入六殿下的汤药里!这才不敢让人进去!”
小太监一口气说完,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奴才实在不敢隐瞒,这才来告诉皇上!”
虽早有预料,可当亲耳听到这小太监的话时,阮喻之还是不免心头一沉,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沈晋呈依旧面无表情,缓缓挪动视线,望向阮喻之和薛琳琅:“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阮喻之微微低下头,他最擅长的便是揣度人心,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已如走马灯般闪过无数念头。
用蛇毒已是板上钉钉,强辩无益。可皇上并未立即暴怒,便说明蛇毒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六皇子已经睁眼了,只要能证明这法子确实有效就不足为罪,反倒是这个小太监…
“皇上……”
薛琳琅刚要开口辩解,阮喻之突然轻咳一声制止了他,随后朝着沈晋呈拱手道:“皇上,臣斗胆,在此之前想先请教这位公公几个问题。”
这小子,还真是跟他爹一样胆大包天。沈晋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底闪过一丝兴趣,随意的抬手一指,示意他问。
阮喻之转头看向那个小太监,脸上忽然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公公方才说,薛琳琅制药期间,明令禁止旁人靠近药房?”
“是。”小太监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阮喻之点了下头,下一秒却忽然变脸,温和的语气也变得凌厉逼人:“既然立了规矩,你却为何还敢擅闯?难道是心怀不轨,存了谋害皇子之心?!”
这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小太监顿时面如土色,猛地看向皇上,连连叩首:“皇,皇上明鉴,奴才…奴才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好奇?”薛琳琅也是个聪明的,立马会意,冷笑一声接过了话茬:“我再三强调,六殿下的性命皆系在这副药上,你敢因好奇擅闯药房!若是坏了药性,你有几个脑袋抵命!”
他这语气比起阮喻之来多了几分狠辣,如利剑出鞘一般,完全占据了上位,仿佛是在审问犯人。
小太监顿时阵脚大乱,慌乱的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地说道:“奴才……是担心六殿下!担心六殿下!”
语言重复恰恰暴露了他此刻已经方寸大乱。阮喻之乘胜追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公公的记性似乎不太灵光啊,怎么刚刚还说是好奇,这会儿又改口成担心了?”
小太监瞳孔骤缩,还没反应过来,阮喻之忽然直直的看向他,温声细语却字字如刀,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直指要害。
“你一不是郎中,二不像傻子,若真担心六殿下,就应该遵听医嘱!竟还不惜撬锁擅入,分明是另有企图!!”
“奴,奴才……”
阮喻之不容他辩解,当即厉声逼问:“说!是何人指示你谋害皇子!”
“不……不是这样的!”那小太监吓得浑身颤抖,慌乱之中急中生智,突然指向薛琳琅:“奴才正是因为担心殿下安危,才会碰巧发现他以毒蛇入药!妄图加害皇子!”
薛琳琅立刻反击:“以蛇入药自古就有,蛇能震惊定神。御医属二百六十五部医书,共计四千五百一十卷任你查阅!若我有半字虚言,甘愿伏诛!”
小太监毫不示弱,立马回怼:“可那是毒蛇!”
“即便不通医理,也该听过一句俗语叫‘是药三分毒’吧?”薛琳琅冷哼一声,慢悠悠的斜眼看过去,满脸的嫌弃:“你认得几个字?又读过几本医书?砒霜可治顽癣,乌头尚能镇痉。我用毒蛇入药又有何不可?”
小太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嘴唇剧烈颤抖着,却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局势一时逆转,薛琳琅当下挺直脊背,朝着皇上深深一揖:“请陛下明察!六殿下气血双亏,虚不受补,蛇性属凉,正是对症良药,而火赤练虽有毒性,但此毒正是此药方关键之处!”
阮喻之立马帮腔:“皇上!御医属上下,除了薛琳琅以外,无人能救六殿下!他若存加害之心,当时大可袖手旁观。反而是这小太监,擅闯药房,又恶意栽赃,分明是要断送六殿下的生机!”
小太监已瘫软在地,无力辩解,只能垂死挣扎的连连磕头:“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沈晋呈倚在龙椅上,指尖轻敲扶手,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场问罪的好戏还真是精彩,原本审问他们的一场官司,却生生被他们反客为主,抢去了原告。
“皇上!”阮喻之忽然拱手,他并不打算放过这小太监,严声说道:“此事绝非偶然,恐怕背后有人蓄谋已久。若不彻底追查清楚,只怕日后六殿下的安危难保!”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高声通传:“沛国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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