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利贞在林鹿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像被点燃的爆竹般,突然一下就站起身来。
只因手机页面上显示一条新收到的信息,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张利贞期待已久的回复。
谢季回复道:“我平常很少看古历史相关的资料,所以这种笑话看得比较少。”
逐字逐句看完谢季的回复,张利贞才缓缓坐回椅子上,勉强对着用一副震惊神色看着自己的林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见林鹿有些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张利贞忙按下息屏键,将手机放到一边,用一个有些牵强的理由解释自己刚才略带突兀的动作。
张利贞语气温柔道:“坐久了,所以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虽然看出了张利贞在说谎,也对张利贞究竟收到了什么消息、为什么会这么慌张感到很是好奇,但看到张利贞一副明显不愿意让她知道的样子,林鹿还是打消了继续探究下去的念头。
将手机放到一旁,张利贞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向手机,度秒如年地喝完粥。等林鹿去收拾包装袋后,张利贞就忍不住坐到沙发上,重新打开与谢季的对话框。
张利贞回复道:“我很喜欢,所以这方面知道一些。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多讲一些。你一般喜欢看些什么?”
刚发完,张利贞就忍不住想撤回消息,但她还是忍住了。她反复看了几遍自己发送的内容,字字斟酌,句句推敲。
怕自己太冒犯,又怕自己发的过于无聊。
她的心就像飘荡在空中的风筝,风决定它的方向,但是线却牢牢握在谢季的手中,决定它是否能降落。
下午收拾好东西后,张利贞和林鹿坐车去往片场,刚下车就看到谢季站在导演路明旁边,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张利贞刚迈下车的脚瞬间收回,坐回了车里。
林鹿有些奇怪地转回头到张利贞旁边,询问道:“怎么了?”
张利贞面色带着些苍白,语气里忍不住带些慌张,轻声道:“我没化妆。”
林鹿看着张利贞的脸有些不解,声音里也带上了些疑惑,学着张利贞轻声道:“很正常啊,我们不是正要去剧组化妆师那里做妆造吗?”
张利贞眨了眨眼,脑子开始转动,想了一下才回复林鹿的提问:“人有点多,我想画好妆再下车去做妆造,这样不至于有丑图流出。”
林鹿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了,她忍不住提出反驳道:“可是你刚才出门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提前画个素颜妆,你不是说你真实素颜也好看,不需要化妆吗?”
林鹿的话让张利贞有种被噎了一下的感觉,她语气放缓道:“我想了想,我怎么也是个女明星,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林鹿一想张利贞说得也对,于是开口道:“那我先去Gordon那里?”
听到林鹿的回答,张利贞有些好奇地看向林鹿道:“Gordon现在就到了?”
林鹿点头道:“我刚才在导演旁边看到他了,我也没想到Gordon来这么早。”
张利贞打开一点车窗,从缝隙里朝路明看过去,果然在谢季旁边看到了Gordon。
张利贞从包里拿出粉底和口红对着化妆镜仔细上妆,看似无意,只是随口一提道:“我在Gordon旁边看到谢季了,他怎么来了?”
林鹿朝Gordon那边看去,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看清谢季、路明、Gordon三个人凑在显示器前一起聊天。
林鹿将视线收回道:“还真是谢季,大概是过来陪他女朋友吧。”
想起谢季和温妮在停车场说早已分手的事,张利贞忍不住好奇向林鹿提问道:“谢季和温妮的感情很好吗?谢季经常会去片场探班?”
见张利贞好像对谢季有些好奇的样子,林鹿对此有些担心,本不欲多说与谢季相关的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对着张利贞上眼药道:“他和温妮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谢季这个人虽然不是很坏,但是利贞,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张利贞涂唇的手一顿,听到林鹿说谢季不好,下意识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面上不显,仅是带上了些不解,抬眼看向林鹿,语气仍旧维持一贯的温柔,柔声道:“为什么要离谢季远一点?”
林鹿看了下周围,然后在车门处小声对张利贞道:“传说他这个人很花心的,跟他走太近的美女都和他在一起过,坏名声在外,你只是走路靠近点,第二天大家就该说你和他在一起了。”
脑海里幻想了一下自己和谢季被传在一起的事,张利贞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克制住语气里的希冀和雀跃,语气平静道:“不会吧,他实际上不是只有过两个女朋友吗?我能和他传绯闻,在一起?”
张利贞心下暗道:“即使不是真的,但在其他人口中听到她和谢季是一对,这也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啊!”
林鹿将张利贞的平静当成是相信谢季对于传媒的控制力的放心,所以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道:“那谁知道呢,圈内名声也挺重要的,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听到林鹿的回答,才缓缓反应过来两个人说的不是一件事的张利贞,立马止住了自己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
张利贞将手中的镜子放下,语气温和道:“我妆画好了,鹿鹿,你现在是要去 Gordon 那边?”
林鹿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张利贞看,道:“不用了,Gordon他们在聊你昨天和今天拍的内容,让我直接和你去剧组化妆师那里做妆造。”
看着林鹿手机上的内容,张利贞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突然塞了一颗柠檬糖,微酸微甜。
谢季在谈论跟她有关的事。
喜欢一个人会将自己放得很低,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连随意幻想都会觉得有些僭越,这是张利贞多年以前就接受的道理。
而她的幻想此时正在对她做出呼应。
穿着蓝白校服的张利贞,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工作日的下午场给她带来了包场的体验感。
《今日天蓝》讲述的是一个少年人在迷惘的青春期里通过篮球找回自我的故事。
画面的开始,夏天的风吹拂起谢季额前的黑色头发,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T恤,站在球场旁边喝着一瓶柠檬盐汽水。
就像是张利贞生活中会出现,但是现实仔细一看却没有的学长。
只因谢季自出生以来外貌实在美丽。
又或许夏日的蓝色天空与微风和谢季格外相配,张利贞再没有遇见过给她这样冲击美感的少年。
愤怒的、迷茫的、委屈的、一往无前的、颓丧的、努力的,各种各样的少年都不及她喜欢的谢季。
电影里的谢季扮演的是一个家庭面临破碎而愤怒、迷茫的少年,就像彼时的张利贞。
看着电影里独自一人在街头徘徊的谢季,张利贞吓了一跳,血液忍不住向大脑发起攻击。
因为电影内容,脸颊涨红的张利贞莫名感受到了一种羞耻感,好像此刻出现在电影里的不是谢季,而是她。
和她过于相像的电影开场,就像张利贞的过往被人偷偷记录,然后放在大银幕上播放,供人观赏。这让张利贞产生了一种被众人观看人生的错觉。
让张利贞尴尬得想要逃离这个电影院,但她又想知道电影里的另一个“她”后面会发生些什么,于是她留在了座位上。
电影里的谢季因为偶然,被迫要参与一场篮球比赛,但是此前他从未参与过篮球这项运动。甚至,他唯一一次与篮球的接触还是因为一个篮球恰巧滚到他脚边,而他顺手捡起来扔出去。
电影是青春片,但并不无聊,甚至充满了笑料。谢季饰演的少年对于篮球知识一无所知,造成了不少搞笑场面,引来戏中人的嘲笑,制造了不少冲突笑料。
本以为敏感愤怒的少年会因为嘲笑而放弃,但意外的是,少年并没有放弃,嘲笑反而激发了少年渴望胜利的决心。
伴随着剧情的推进,看着电影里谢季坚毅而渴望的眼神,张利贞的心态从一开始的尴尬逐渐变成了期待。
她期待电影里的少年能得偿所愿,因为她和少年一样,拥有相同的过往,那么她们就会对事物拥有同样的看法。她将少年看成了另一个自己。
电影里,少年相信了运动不会对努力的人说谎,只要投三万次投篮,篮球上就会附上一个可爱的小精灵,它会带着篮球飞向篮筐正中心落下的传说。于是,他独自一人不分昼夜地对着篮筐投了三万次篮。
光影在少年的脸上变幻,明暗之间除了时间的流逝,还有独属于第七艺术的美,张利贞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震撼。
炎热的夏季,她在“口渴”的时候,喝到了人生中“第一瓶柠檬盐汽水”。
谢季饰演的少年在最后还是输掉了比赛,但是那已经不再重要,因为篮球少年不会忘记第一次篮球从自己手中脱手,最后在篮筐中落下的声音。那是一切的开始,世界安静而又震耳欲聋。
电影故事结束时的最后画面是谢季拉上帽子,没有目的地沿着街道向远处跑去,坚持自己的每日长跑,增强体能,路灯在他身后逐渐亮起,篮球少年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影院灯光亮起的时刻,张利贞从椅子上站起,无知无觉地向外走去。
等她回过神时,抬眼所见,此时,电影院外已是天光微暗,街上的路灯如电影中的画面一样,一盏一盏在张利贞面前逐渐亮起。脑海中的光影画面与视线中的现实世界在一瞬间交错,张利贞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喜爱的东西。
世界喧嚣而又寂静。
电影里,迷茫的少年因为篮球找到目标;现实里,迷茫的少女因为电影而找到情感的寄托。
张利贞不再去仔细辨别黑暗中路过的汽车引擎声是否是父母回家的信号,她平稳地入睡,梦里是少年人对着篮筐不停起跳的身影。
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在梦中富有节奏感,像跳动的低沉音符,逐渐在她梦中谱成一首安眠曲,像蜉蝣一样不安漂浮的心终于在安眠曲中陷入黑甜的梦乡。
画好妆后的张利贞下车去往妆造的地方,特意绕了一点儿远路,从谢季身旁走过。
她觉得自己今天化妆水平正常发挥了,她现在很好看,她希望现在的自己能够被谢季看到。
张利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世界如此安静,心跳的回声却在她脑海里震耳欲聋,她害怕其他人听到。
如果你看到我请念出我的名字,我一定会回头,拜托了。
“张利贞”。
谢季似冬天冰块般的清冷、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喜欢的人念自己的名字是这世间最短的魔法咒语。
张利贞注定坠入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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