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丹药应该就足以引起莫问天的兴趣了,如果说怎么让他更感兴趣一些。
齐预将刻刀放在一边的软布上,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丹药上被刻上了一朵半开的莲花,这是末那会的标识,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这个标志了吧,如果它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就算莫问天现在改掉了他那专享专占的毛病,也得来一趟了。
“末那会的标识,为什么是莲花啊?”鹿幺问道,“从前就很好奇来着。”
“确切来说。”齐预将丹药收进了一枚锦盒里,“是半开之莲。”
“你听说过所谓的人有八识吧。”齐预慢慢地说。
“嗯,”鹿幺竖起了手指开始背诵,“前六识为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这是所谓的表识,在此之外,还有末那识和阿赖耶识两识。”
“末那识,是自我,是产生我执的根源,是自我的根基。”齐预说道,“阿赖耶识则是空,也是生万物,是世界的根基。”
“末那会一开始就是一群,无法接受自我的人聚集在一起想要突破先天的条件,做到和其他人一样的事的人,”齐预说,“虽然说大多数人都生来就有属于他们的灵根禀赋,但是也有七分之一的人,像我这样,是没有灵根的,是没法纳入这个世界的基础培养体系之中的。”
“七分之一听起来很少,世家大族的人早就会有所准备,而其他有条件的人也可以为这些不走运的孩子弄到一副来移植解决这个问题,而剩下的大多数人没有受过教育,自生自灭,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也没有人能听到他们。”齐预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还有很大一群人是无灵根者,他们有些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鹿幺眨了眨眼睛,“我记得和莫问天去城里学堂学习的时候,老师说这是自然损耗率。”
“书上说无灵根是一种生理缺陷,”鹿幺说,“还有很大几率会得漂白症,被完全优化掉是社会的福祉。”
“你竟然能把课本的原文背的这么清楚吗?”齐预不禁说道。
“我当年学习真的挺努力的。”鹿幺说,然后她叹了口气,“结果归来还是中等生。”
“还被老师当成死读书的典型拿来举例来着。”她说。
“你这个老师真是个畜生。”齐预波澜不惊地说。
“哎?”鹿幺说,她指了指自己,“我难道不是不会读书吗?”
“也许不会吧。”齐预说,“不会难倒不是他教的不好吗。”
他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控制漂白症的药丸,快要时间了,他捻起了一粒来,熟练无比地吞了下去,鹿幺盯着他露出来的苍白的脖子出神。
“漂白症,听起来很痛苦的。”鹿幺小声说,“课本上说的也许没有问题。”
“如果你说无灵根容易得漂白症是因为生理缺陷,那是有问题的。”齐预淡淡地说,“只是高发于无灵根者而已。”
“而且如果细究原因的话,漂白症的原因是因为匮乏,缺少灵力的滋养和营养,”齐预说,“无灵根者没法主动从自然界中汲取大量灵力,但是一般的城镇选址的风水也足够维持日常所需了。”
“但是他们往往不能住在这些适宜人居的地方,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权力和财富。”齐预静静地说。
鹿幺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灵根禀赋越优越的人,越是住在所谓的风水宝地,福地洞天,”鹿幺喃喃地说。
“是啊。”齐预说道,“实际上,我遇到过有灵根的人沦落到无灵根者的聚集地的情况,没过几个月得上漂白症的也不是没有。”
“而我年幼父母尚在的时候,”齐预说,“一直长到了十二岁,也没有任何漂白症发的端倪。”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齐预静静地垂下了眼睛,开始为装着药丸的锦盒添加着机关和防护,“总而言之,我十六岁的那年昏倒在了一家药铺的前面。”
他仔细地做着手上的活,看着盒子上也刻上的半开之莲,“那家药铺的门上就刻着这个标记,后来我知道那是末那会的标识。”
“末那会大多数据点都是药铺。”齐预说道。
“我听说过这个传闻。”鹿幺点了点头,“所以末那会的人救了你,你以后就留在末那会了?”
“我怎么听说,”鹿幺思考了一会措辞,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高情商的说法,于是她决定平铺直叙。
“你是杀了老教主,篡夺了整个末那会呢。”鹿幺说道,小心翼翼地偷眼去看齐预,“他们这不是救了你的命吗?”
齐预挑起了一根眉毛。
“嗯。”他爽快地承认了,“这事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吗?”
他眼前的黑字开始了滚动。
“还真的就是杀了救命恩人啊,讲真我依旧觉得齐教主这事没法洗。”
“我记得男主查出是他当年杀了老教主的真相之后,末那会出现了一波动荡,男主就趁机找到了总坛的位置。”
“不过说起来,作者写了齐教主为什么杀了老教主了吗?”
“作者已经沉浸在和读者战斗之中了,为了证明齐教主不配赢和给男主开更多的挂已经发了狠,忘了情了,他到最后连齐教主的身世都忘了编了,亏大家之前猜过那么多的过去。”
“讲真,如果杀了老教主为了争权夺利,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救过命这种事。”
“老教主好像人还挺好的,对手下人的福利待遇什么的都相当不错。”
“还是感觉没得洗。”
“为什么啊?”鹿幺也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他是做了什么错事吗?”鹿幺问。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齐预平静而冷漠地说,“如果你说他做错了什么。”
“我没法评价。”他说,他看向了自己的手指,似乎上面还沾着那个人的血。
“他们最初收下我,觉得我年纪小,做骡子去城里卖药不会有什么人怀疑。”齐预淡淡地说,“我大概表现的比较好吧。”
“于是很快就被老教主调到了总坛,”他说,“说起来,那时候末那会有个规矩,说是为了隐蔽和安全,大多数人基本上只认识和自己有必要联系的那几个人,有需要的时候需要用未开之莲的令牌相认。”
“所以基本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教主。”他说道,“甚至于我到了总坛三个月,一面都没有见过教主。”
“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性格。”齐预说道,他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近乎于轻蔑的微笑,“所以我除了学习过往的资料和研究成果之外,比别人多了个日常活动。”
“我想知道教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姓甚名何,家住何方。”
当然,齐预想,这也不能全怪他过分不安分的天性,总坛之中的书籍和资料让十六岁的齐预说实话有几分失望的。
他以为末那会会如宣称的那样,致力于研究如何让无灵根,只有弱小或者残疾的灵根者更好的生活,然而这里的资料,他将一本书插了回去,还真的健康的到了就算被抄家搜查都是无罪释放的程度。
因为真的百分之九十都是药学,纯粹的药学,虽然大多数是针对漂白症这些贫困病的研究,算是弥补了那些修士们组成的药宗的空白,但是也是偏向于吊命续命的开发。
结合他做骡子去卖违禁药物的经历,末那会做的怎么看都像只是一门收钱买命的暴利生意。
怪不得和黑市的关系那么紧密。
幸而还是有些好东西的,齐预想,在积灰的箱子底部,他找到了几本手稿,关于外置灵根的猜想和原理构建。
而按照纸张和灰尘的情况来看,齐预吹了吹,他费力地眯起了眼睛,他的漂白症在来到末那会之前就已经发展到了最后的阶段,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眼睛也因为露出血色而变得猩红,视力开始衰退,而皮肤也变得分外脆弱。
所以教主认为他一定会急不可耐地投入对漂白症的研究之中,他也的确一直泡在藏书阁里。
然而每次来问他有没有想法和困惑的都是些老学究,就算他拿出了一个颇有前途的改进意见,接见他的从来不是教主。
他认为他已经证明了,他足以被委以重任,应该可以被教主看见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见到教主。
“这不是说明教主不信任你。”一位老护法说道,“就算是我们,教主也是用传音和我们交流的。”
教主不能见人,齐预忍不住萌生了这个念头。
或者说,他不敢见人。
“那我也想和他传音一次。”齐预认真地说,“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我效忠的人。”
“总要自己确认一下才行。”齐预说。
老护法笑了起来,“平素教主待人有多慷慨大方你也见到了,你还要确认什么啊小伙子?”
确认一下他想要什么,确认他是不是我的同路人,齐预想,他现在很怀疑这一点。
他握紧了手中未曾示人的,首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初的外置灵根,扬起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意,“我也不是为了那些留在末那会的,末那会救了我的命,我只是崇拜教主这个人。”
“拜托了,曾护法,”他笑着仰着脸,“我只是想触碰到他一点,哪怕只有声音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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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莲花与我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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