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不该矫情。”
薛家明老老实实嘬了口AD钙奶,表示给啥喝啥,绝不逼逼。
其实这会儿阮时雨已经冷静下来了,好说歹说,那伙人最终离开,只剩下他坐着墙根儿,深深喘息。
虽然也挨了不少拳脚,衣衫不整不说,劣质的布料又破了几块,露出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在喘息间起起伏伏,汗涔涔的脖颈间,喉结上下滚动。
薛家明突然呛了口奶。
两人到医院本应就此别过,任薛家明如何求他陪自己去开药,阮时雨也没再搭理。
其实基础过敏药他家里都有,失望地一个人找护士给他涂了点炉甘石洗剂,其实也就没必要在医院逗留了。
阮时雨行色匆匆,却没说他去哪间科室,诺大一个医院他如果在门口导诊干等的话,其实挺傻逼的。
薛家明没干等,等人期间没忘了消息轰炸。
阮时雨一般做不出拉黑或者删人的事,更何况上面的转账对方还没收,所以他只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手机揣回兜里,麻木地抽出纸巾,递给嚎啕大哭的成年人。
“哥,别哭了。”阮时雨的声音好似疲惫的手机机械音,单调的语言因为重复过太多遍,好像早嚼没味儿了的口香糖,起不到一点安慰作用。
“阮成宝。”
阮时雨语气未变,但被叫了大名的哥哥却知道这意味着自己不能再哭了。
“妈这边没事,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至于其他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我来想办法,咱们现在就去见见奎叔。”这话好似也是阮时雨说给自己听的。
阮成宝听完果然冷静下来些,用力擤擤鼻子,穿好衣服跟上他弟。
离开病房前,还不忘轻手轻脚,把熟睡的病人搭在外边的手塞回被子里——就像他受到过的三十年间的细心照料一样,因而,哪怕他是个傻子也该学会了。
所以阮时雨学不会。
阮成宝打工的那家超市,仓库管理员看他是个智障,可怜他哥俩,才留下阮成宝,给他这么一份早出晚归卖体力的搬货工作,阮成宝光滑的大脑没别的心思,一直也相安无事,虽说挣不了两个钱,总够他自己吃喝了。
而且阮时雨觉得自己原本也带了狡猾的盘算,他自己天高皇帝远无忧无虑地半工半读,把他哥扔上长时间的工作岗位,招工的老板自然负有了看护他的责任,说白了,起码不能让他死在岗位上。
阮时雨掐掐虎口,调整好乖学生的表情,打架打废了的破衣烂衫被包裹在校服里边。
“奎叔,谢谢您一直用心照顾我哥哥,我们都特别感谢您,他说话不过脑子,我跟他解释过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让他亲自跟李老板道歉行不行呀?真就是个误会,肯定是他不小心看错了!”
叫“奎叔”的男人就是仓库管理员,叼着根烟,胡子拉碴,人挺精明,听说早年蹲过号子,身上那种匪气总蜕不掉,出来后,他投奔了以前一起喝酒的兄弟,比如这家小超市的老板,就是多年旧交,他这才安定下来当了库管。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有些个老顾客拿货,直接绕开前店从奎叔这儿拿,双方都能捞点儿,偏偏被阮成宝看到,超市老板问他看啥呢,他居然就愣头青地直接说了出来。
阮时雨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人家一起经营这么多年,其实那点小来小去的事肯定多多少少早就知道了,只是碍于面子或者本就没严重到决裂的地步,所以成年人的体面就是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偏偏诚实的傻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挑破了遮羞布,双方都只能**着面面相觑。
因为这事儿彻底翻脸也不值当,再找人代替更麻烦也更不划算,因为奎叔有案底所以雇佣他用的钱比正常人便宜。
可要纯粹不追究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超市老板对着他俩发了火,顺势警告了奎叔的小动作,但也表示对于阮成宝一个傻子的话并不很信。
最终的结果就是要让阮成宝离开。
阮时雨把木木樗樗的阮成宝拉进门店,后者像鹦鹉学舌似的复述着阮时雨道歉解释的话,虽然有的长句子他记不住,重复的时候只能说出一半就没头没尾地戛然而止,但很明显,他说或不说,决定成败的因素都不在他这儿。
阮成宝头有点昏,就好像小时候上学的头几年,自己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话,刚两分钟过去他就好像听不见上课内容了,老师的声音、唰唰板书的粉笔、踊跃举手的同学……唯独他格格不入,什么都听不明白。
好像有人拿塑料袋把他的大脑打包了,于是所有外界信息都隔了层可悲的膜。
阮成宝开始打瞌睡的时候,超市老板和他弟弟亲切地握了手,说了很多想必他成绩还是那么好,有困难尽管找自己,上了大学可别忘了他们这些老交情的话。
三下五除二。
他以为天塌下来那样的事,他弟弟轻松就能搞定。阮成宝埋下头,因为做工而无比粗糙的手指来回搓揉。
他以前也曾问过奎叔,自己好好干活可以付得起母亲的医药费吗?
因为他弟弟又要上学又要打工很辛苦的,而且有时候深夜回来身上还带着伤,虽然他故意把呼噜打得特别响,但其实是知道的,阮时雨会疼到半夜睡不着起来喝凉水。
奎叔听完他报的医药费数字,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为了好为人师地给这个傻子示范,奎叔打开一包五彩糖豆,捏起其中一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说,“你一个月的工钱就相当于它。”
然后大手一挥,整袋花花绿绿的糖豆飞落在空中,“等这些玩意儿装满整间库房!你的钱就够喽!”
后来地上的糖也是阮成宝拿扫帚扫走的,滚落的小圆球很难扫,用力过大,又会不小心滚到另一边。阮成宝毫无征兆地哭了,像奎叔仰头大笑那样仰头痛哭,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当然,别人只以为是傻子又不太会干活了,没人觉得他也会伤心。
“别担心,都没事了,以后少跟他们说话,想说话可以等妈醒了跟妈说。”
阮时雨知道母亲心疼她大儿子,尽管明知她听说大儿子的委屈一定会心疼,他还是恶劣地想这样做。
阮成宝还是低着头,今天话很少,也没有结结巴巴上赶着来他耳边絮叨。
阮时雨叹了口气,好似想要敛去自己今天克制不住的戾气,“哥,想跟我说也可以。别害怕,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这些人都打不过我,我很厉害的。”
阮成宝用力擦擦眼睛,快走两步跟阮时雨并肩,然后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药袋,“小雨,你可以慢点走吗?”
阮时雨懒得说话,却也放慢了脚步。
阮成宝又说,“你脚受伤了吧,慢点走吧。哥会等你的。”
阮时雨顿了顿,紧绷一天的脊背好似这才慢慢松懈下来。
回家的最后这两步,走得尤为散漫潇洒。
至少,在薛少爷窥视的镜头里是这样的。
不远处,银色轿跑大剌剌开着车灯,只要阮时雨回头眯眼看看,很大概率就能发现这辆车和在医院守株待兔了他一整个下午的薛家明。
但是他没有。
“晨晨,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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