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京市的天彻底转凉，校园里连成排的黄栌树被北方特有的大风揪下落叶簌簌，红黄相接，时不时能看见学生驻足拍照。
宿云微拉着行李箱走过黄栌树小道，也停下脚步，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过几天拍S市的梧桐和枫叶，不知道哪个更漂亮一点。】
等他回到宿舍，朋友圈下多出几条评论。
贺林：押我们学校五毛，以表心意。
许若：S市好像要降温，你们多带点厚衣服。
贺林回复许若：好好，可惜你不去，不然我们仨还能凑一块儿旅游。
周初然：你要来S市？S市我熟哇，我带你玩。
宿云微回复完室友，再回复周初然：去参加训练营，有空一起玩v。
一个电话突然打过来，是方衡。
宿云微接了，“方老师，您找我？”
“嗯，回学校了？”
他摸摸鼻子：“您看见我朋友圈了啊。”
方衡笑呵呵的：“当我老头子不玩你们年轻人的东西？六点之前来我办公室一趟，签份合同。”
“合同？”
“你投毕业展的那幅画，有人看中了，想买下来，出价嘛，五十万。”
“啊？”宿云微虽然没卖过画，但也知道这个价格已经远远高出市场，他还只是个学生，对方百分百吃大亏。
宿云微委婉问道：“咳，那名买家，钱很多？”
“既然人家主动提出买，就是不缺这个钱，对你没坏处。”
宿云微心说可能是有钱人的特殊癖好，不要白不要，应下方衡。
许若和贺林还没回来，他打开衣柜，把从家里带的厚衣服整理进去。
看见衣柜边上的手提袋，宿云微才想起来，赵行简的外套还留在自己这儿。
啧，考试忙忘，真成强盗了。
过两天要去S市，宿云微打算和赵行简约个时间，把外套还回去。
【好大一个锅：dd】
【好大一个锅：衣服洗好了，怎么还给你呀？】
赵行简估计在忙工作，没有回复。
宿云微也不着急，慢悠悠收拾行李。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赵行简：你送的哪家干洗店？】
这大少爷还挑上店了。
【好大一个锅：学校对面那家，0差评，怎么？】
【赵行简：没事。】
宿云微嘟囔了句“没事找事”，下一条微信就发了过来。
【赵行简：口碑那么好，难怪宿少爷排了一星期队。】
呵呵，果然，他就知道。
【好大一个锅：好好好是我的错，记性不好，您多担待，所以怎么还啊？】
【赵行简：明天吧，送我办公室。】
宿云微拎着手提袋，又站到了赵氏集团办公大楼下。
上回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一伙人堵进死胡同，这次倒是很顺利上了顶层。
整整一层，只有董事长办公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吴雪带他去了会客厅，“赵总在忙，你先在这坐会儿，等他忙完了我叫你。”
“好。”
宿云微捧着杯咖啡，不小心洒出几滴溅在身上。他皱了皱眉，起身去找卫生间。
经过办公室时，他不由自主顿了顿脚步。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人说话。
“赵总，这次是我的疏忽，交上来的报告没经过审查……”
“疏忽？”赵行简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带了点冷意：“我抓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做出来的东西都比你交的这玩意儿能看。”
他哗啦翻几页文件，轻呵了声，似乎被气笑了：“还真是实习生做的，怎么，礼贤下士，整个组给实习生打下手？工资要不要也和实习生看齐？”
那人说话有点抖：“赵总，那个实习生，他是您堂弟，刚毕业，我以为您是想把项目拨给他历练。”他越说声音越小。
“在商言商，他不行就换别人，我这儿不是学校，不教学生。”
“是，是。”
“吴雪，把季度报告打印一份出来。”
“好的赵总。”
吴雪拉开门，站在门边的宿云微猛地后退一大步，和吴雪面面相觑。
“宿同学，你怎么……”
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也看了过来。
赵行简刚训完人，脸色不是很好，扫过来的眼神也带着低压，他对面站着的中年男人满脸涨红，满头大汗。
宿云微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我路过，你们继续，不打扰了。”他点头致歉，打算悄无声息退出去。
“宿云微，进来。”赵行简说。
宿云微觉得自己像极了电视剧里偷听被抓即将领盒饭的炮灰。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吴雪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看来赵总快忙完了，您先进去吧。”
“衣服还在外面……”
“正好，我打印的时候帮你拿上。”
“……”
宿云微低下头，默默降低存在感，进门坐在了一旁的会客沙发上。
赵行简的手指在文件上敲了两下：“重做，第二版明天给我。实习生的事你去处理，处理不好，我先把你换了。”
中年男人拿起文件，急匆匆出门。
宿云微目送他离开，这位哥这回记得把门关严实了。
他弯出个乖巧的笑，哈哈两声：“我刚路过吴雪姐就开门了，好巧呀。”
赵行简最好顺台阶下，不然他吊死在他办公室门口。
“是巧，所以我不是请你进来了么。”赵行简说道：“在门口偷偷摸摸，挺让人误会的。”
宿云微豁然起身。
“干嘛去？”
“上吊。”
赵行简笑了：“至于吗，又没骂你，行了，回来坐好，别往门口杵着，我这儿不放人俑辟邪。”
宿云微不跟他一般见识，坐回沙发。
吴雪抱着文件和手提袋，把两样物品都放在了赵行简的办公桌上，又给宿云微再拿了杯橙汁。
赵行简翻看文件，朝她点点头：“辛苦了，去忙吧。”
衣服送到，宿云微也想走，“赵先生，您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赵行简搁下文件，却也没去看那件西装，“要去S市？”
“你怎么知道？”宿云微讶异：“你还会看朋友圈？”
“宿云微。”赵行简难得面露疑惑，“我大你八岁，不是八十岁，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年纪可以入土了。”
“不是年龄的问题。”宿云微真诚道：“我都没见你发过，那当然觉得你不玩啊，你看方老师，还隔三差五拍几朵花呢。”
“我没那么闲。”
“是是，您日理万机，我退下了。”
宿云微今天脾气好得出乎意料，仔细看，眼角眉梢都透出笑，眼眸弯弯的，春风拂面。
赵行简也扬了扬唇：“心情不错？”
“是啊。”宿少爷咬着吸管喝橙汁，含糊不清回答。
“要去S市了，很高兴？”
“一半。”宿云微竖起一根手指头：“另一半是因为，我最近运气特别好，你记得我在你家画的那副画吗？”
赵行简配合他，“记得，那幅画怎么了。”
“有人把它买下来了，而且出了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
“是吗，恭喜你了，大画家。”赵行简轻声笑道。
宿云微说：“也恭喜你，离你收回欠款又进一步。哦对，我攒一大半了，剩下的等我哥气消再问他借，半年之内肯定还你。”
在宿云微心里，哥哥毕竟是自家人，能欠自家人的就不要欠外人的。
赵行简看上去不太像被恭喜到，笑容收敛几分，“等你攒够了再说。”
宿云微没多想，“那再见？”
赵行简叫住他：“等等，上次不是说，要请我看电影。”
什么时候的事？
宿云微努力回忆，在赵行简逐渐戏谑的视线下，扒拉出一点印象。
他为了要到请帖，主动说请人家看电影，虽然后来被方衡和宋爷爷打断了。
宿云微原本以为赵行简就是故意逗他，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要看，便点头说：“成，我搜一下影院排片，今天去？”
“嗯，等我下班，顺便一起吃晚饭。”赵行简问道：“有冲突？”
“没有，今天没课。”宿云微又坐了回去，机械地划拉影片。
不知怎么，他回忆起了那天，赵行简调侃的笑。
——“还人情还是邀约会呢？”
当时没觉得，现在一看，好像，真有点像约会。
宿云微手指摁着手机侧框，把心思集中在那几部电影上。
不是周末，不是节假日，上的电影廖廖无几，除去专门哄小孩的动画片，只剩下一部喜剧爱情片和一部灵异恐怖片。
他把屏幕怼到赵行简眼前：“挑一个。”
赵行简看了两眼，把他手推回去：“随你。”
宿云微胆子大，从小玩过不少恐怖游戏，但这部恐怖片明显是粗制滥造圈钱作，反而另一部好评很多。
宿少爷面不改色，点击恐怖片，下单付款。
“买好了，九点半的场。”
都怪赵行简。
不说骚话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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