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悄无声息地下了场鹅毛大雪,天亮时又晴朗起来。沈沉安的赤珑的追着景华的骊骓在马场上绕着圈儿跑,马场上铺着雪,只有两匹马踏出来的马蹄印子,景华抬头看着苍蓝的天空,呵出热气道:“这地方好,雪都在夜里下,日日都是晴天。”他回头瞧着沈沉安那匹赤红的马,打着马鞭问道:“赤珑是匹母马吧,它怎么总追着我家骊骓跑?”
沈沉安打马追上来,摸着赤珑的鬃毛,笑道:“殿下记错了,赤珑是公马,他在我的马场上难逢敌手,只输过骊骓,它这是跟它较劲呢?”说话的工夫,赤珑已经跑过了骊骓,沈沉安回头道:“今日天气好,不如再来比一场?”
景华勒着骊骓,稳着他的心性,在晴日下眯眼看着马场边站成一排的将领们:“这么多人看着,如若再输给我,你不丢面儿,只怕赤珑都要羞愧的没脸见人了。”又不解的问他:“我又没说要沙场点兵,你叫这些人来做什么?”
沈沉安御着赤珑打回圈儿,靠近了景华玩味的说道:“殿下带着那人,先在吴国莲花会上并肩高坐,给吴王寻了一门好亲事,后又在双双陷身齐国君后毒毙案,联手灭了齐君气焰,前不久,宋国的阙楼都让他一把火烧了,如今您带着人到臣地界上来,臣是真心怕呀,唯恐地宫不够二位祸害,再整出什么大乱子来,这不多叫几个人防备着么!”
景华笑道:“你倒是敢说。”两匹马儿踏着蹄子刨着雪,眼见又要争劲儿了,景华看过那一排将领,说道:“人都来了,做什么都杵成木头桩子,你统置统置,多牵几匹你的好马来,下午咱们在这儿击鞠。”又道:“我去把他和若歌也叫来,整日待屋里怪闷的……”他打马跑远,挥着马鞭道:“场子上的雪别清,就在雪上跑!”
过了晌午,击鞠场便搭建了起来,彩旗环绕,一侧置了观战暖阁,另一侧是马棚,挤着好几匹养眼骏马,他那八匹神骏也都在,除了他骑着的赤珑,另外还有丹蚩、苍嵬、银祇、雪琊、绿照、黄枭、青电、皆是难得一见的神骏。另又拉了战鼓和号角来助兴。多是征战沙场的将领们,各自牵了自己的爱马来,在场地边挥练月杖,兴致很高。
景华有骊骓,庄与却没有自己的马,他在秦宫里也没有自己的马,他出门都是坐车,也不需要马。景华带他到马厩中挑马匹,沈沉安备下的马匹个个精神漂亮,景华尤其钟意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名叫雪琊,跟他的骊骓很像一对。
庄与却挑中一起杂毛的青灰色的马,这马乖顺,见了人不骄烈也不畏惧,名叫“银祇”,正如其名,将它拉到阳光下一照,那通身的被毛竟像是泛着银光似的,庄与顺了顺马儿的鬃毛,翻身上马,银祇便载着他在马场上溜达起来。
景华哈哈一笑,骑了骊骓追上去,沈沉安骑着赤珑迎面上来,他拎着月杖,“殿下,人都到齐了,队怎么个分法?”
“我和温公子一队,你再挑两个给我。”景华远远看了一眼观战暖阁里喝茶的若歌:“还想着同你和若歌比呢。”
庄与爱惜的摸着马儿的鬃毛,道:“殿下先设个赏吧,”他抬眸:“我去叫若歌来,我和若歌,同你与陈王比一场。”他说完打马到场边,下了马到若歌处不知说了什么,就见若歌朝这边看了一眼,竟真的起了身去隔间里换衣裳。
景华痛心地看着去挑选马匹的两个人:“他们两个不过见了两日,怎么就如此亲厚了?”沈沉安策着马大笑:“人家是亲师兄妹,情谊摆在那儿,如何不亲厚!”景华望他背影大声道:“陈王定了彩头,赢的人那厩中的骏马随便挑!”
场外欢呼声激烈高涨,擂鼓吹角,沸反盈天,沈沉安回首时也挥起了月杖,晴阳下英姿勃发:“就看谁能赢得了我!”
若歌挑中了丹蚩,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高大精壮,性野桀骜,一般男子也难以驾驭,她却纵着马在场上跑起来,经过月杖架时,马势未停,她侧身倾斜轻灵的便挑拿起了月杖,她这一身马上功夫看呆了许多人,引来高声喝彩!
沈沉安亦是惊讶不已,他见若歌在场上策马击球热身,那般英姿飒爽的样子让他眼睛都挪不开,不由得道:“我还担心他们要吃亏,如今看来,不全力以赴,只怕是我们难赢!”他看景华:“温公子不擅骑马,殿下该不会放水吧!”
景华瞧着庄与,他亦拿了月杖,骑着银祇在场上小跑着,他是贵公子,骑马自然会,只是从小养尊处优,马骑得少,和沈沉安这些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来比,马技就要逊色许多,景华他不为他担心,他看着那人骑马的姿势,又瞧他击球的动作,笑起来,同沈沉安道:“别小瞧他,他不精马技,可一身功夫这里人都难敌。”又看他道:“若歌和他都是性子骄傲的人,也是赢得起输得起的人,一会儿比起来,万不可轻视放水,要使出全力他们才高兴!”
场上开赛锣鼓一击,号角长鸣,两方人各自骑马持杖上场,这一局是五五阵势,景华、沈沉安一队中,加了个暂为景华名下的侍卫折风,他能为庄与豁出命去,又有主仆默契,不能把他放庄与底下,擅长骑射的鹿雎则在庄与、若歌一方,另各自安排了两个能力相差不多的统领将军,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主子们的场,谁也不会在这时候出头耍彩。
景华今日高兴,在晴日下意气风发,他瞧着那银马上的年轻公子,挥动月杖,眼神里是坦诚热烈的挑动,像是在默然的跟他较劲作赌,庄与被他看得起了争胜的心,他摸着银祇的鬃毛,回望他的目光含着笑,也含着对峙般的勾引。
这眼神让景华的心都要烧起来了,浑身的血都在沸腾,赢的冲动燎满胸腔,他紧紧握住了月杖,无声的笑起来。
开赛锣鼓二击,众人勒紧马绳,拿起月杖蓄势待发,开赛锣鼓三击,彩毬投空,场上人马便如离弦之箭飞驰策奔!
骊骓踏雪如飞所向披靡,景华纵马冲在最首,沈沉安与若歌紧随之后,那彩毬在月杖之间争如流星,沈沉安与若歌相逢,果然不让她,从她杖中将抢中的彩毬击传给他,他凌空击中,将那彩毬狠狠击入毬门,方才开场,景华便得精彩一筹,场下喝彩雷鸣,锣鼓喧天,代表景华一方的红旗插入筹架,景华大笑着,策马过来与沈沉安击杖相庆。
锣鼓继续鸣响,欢呼爆彩不停,诸人纵马场上,月杖如电,彩毬飞击,若歌已经逐渐驾驭了丹蚩,与同样擅骑的鹿雎在场上形成了默契,彼此合力斩获一筹。彩毬传向庄与时被折风截断,那彩毬在他杖底一击几乎越过半场,沈沉安与若歌同时去截,沈沉安控着赤珑飞蹄而起在空中将彩毬击向景华,景华骑着骊骓稳稳接击,落入毬门又得一筹!
在震耳欲聋的喝彩锣鼓里,景华擦掉额头上的汗回首看庄与,他骑着银祇在后方跑着,有若歌和鹿雎几人冲锋陷阵,他并不急于加入这场战局,无论是骑马还是击鞠,都并非他擅长之事,所以尽管比赛已经开始了一阵,他还在冷静的观察场上的局势与众人的状态,等待着时机,那人马毬杖打他眼前过,仿佛都成了他心底里对赢的筹谋和盘算。
景华却不想再给他观望的时间,他击着彩毬,策马如飞,越过场直直从庄与身侧冲驰而过,他身上的热汗在挥杖时洒溅到庄与面上,景华挑衅着,将那彩毬从他的杖下击过,狠力击向折风,折风侧身挂在马上,将彩毬击进了毬门。
景华调转马头过来,让骊骓绕着银祇跑,看他道:“这是击鞠,一时一刻都是胜败关键,你再藏拙,可就要输了。”
庄与看过双方的筹旗,又看向投身赛局神采飞扬的景华,看到他挥洒的热汗和酣畅的笑意,把那些深沉心思皆数抛却了,他朝景华倏忽一笑,纵马而飞,马蹄下乱雪飞溅,他策马到了晴日下,挥动月杖,击中了那如火似的彩毬。
景华大笑着追他而去,一黑一银两匹马纵横在雪场上,所有人都在这热烈的场子里燃了起来,追击着彩毬互不相让。
线香燃尽,鸣锣收赛,众人骑着马退出毬场,判官数过筹旗,红旗多于蓝旗,景华这方以两筹之数赢得塞局。
景华击杖庆过,笑着看向庄与,见他摸着银祇安抚,面上含着愉快的笑意,他策马走近,低声问道:“喜欢这马么?”
庄与抬头看他,看他神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道:“陈王八匹神骏世间难得,分我一匹,只怕他要心痛如绞。”
“只怕不只是分你,”他示意庄与往若歌处瞧,沈沉安正同牵着丹蚩的若歌说话呢,看那意思,大概也是要把丹蚩送给若歌,庄与回过头道:“人家夫妻两个,即便分了马,也是放在一处养,我是喜欢这马,要带着银祇回秦国,别说陈王难能割爱,银祇离了从小长大的故乡与同伴,只怕也是孤单,算了,就让它在这广阔天地间自由奔驰吧。”
景华见他是真心疼惜这马,便道:“我回头让他挑几匹小马驹送你,银祇就当你养在这儿的,将来自有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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