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雪。冷梅阁的焦梁残柱覆上薄雪,远远望去像具森白骨架。我蹲下身,从灰烬中拾起半片未烧尽的账册,上面"江宁织造"的朱印仍清晰可辨。
我把它撕了个一干二净,转头看见庄妃裹着银狐大氅站在废墟前,苍白指尖拂过焦黑的梅枝,将一朵幸存的绿萼梅簪在鬓边。
"娘娘,绣答应来了。"宫女低声禀报。
我望着庄妃转过身来,病容未尽褪的眉眼仍凌厉如刃。她摘下手腕刻着往生咒的玉镯,掷在焦土之上:"这局棋既已烧了棋盘,本宫便换个玩法。"
话音未落,慧贵妃的暖轿已至宫道尽头。庄妃突然攥住我手腕,鎏金护甲刺入皮肉:"除夕夜本宫要见皇上,你且想个法子。"
………
除夕宴的鎏金烛台映着千盏宫灯,我在鼓乐声中执剑入场时,瞥见庄妃正将绿萼梅别在龙椅旁的瓶插里。剑穗上的银铃随动作清响,奏的正是《破阵乐》的节拍。
"好!"皇帝掷杯起身,明黄袍袖扫落案上酒盏。我旋身挽出七朵剑花,最后一式故意让剑锋挑落庄妃鬓边的梅——花瓣纷飞间,藏在蕊中的迷情香悄然弥散。
慧贵妃的鎏金护甲捏碎了青玉盏。当夜我被宣至乾清宫,晋封绣贵人的旨意与更漏声同时传来。
皇上今夜翻了我的牌子,春桃替我绾发时,在我头上找到了一根分叉的头发,一柱香内慧贵妃就送来了发油——她果然在监视我。
………
正月初三,庄妃迁居重华宫。我站在长春宫檐下看宫人们扫雪,瑶草捧着慧贵妃赏的鎏金手炉过来:"娘娘说贵人既大好了,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凤仪宫的地龙暖得反常。皇后抚着新换的玉如意,目光落在我腰间佩剑上:"绣贵人可知,皇上为何偏偏选你献舞?"
"臣妾愚钝。"
"因为你的剑,是钮祜禄参领用过的。"皇后突然咳嗽起来,帕角洇开的血迹里混着绿萼梅香,"皇上绝不能让一家有两个宠妃,该怎么做你知道。"
出了凤仪宫,我不舍地摸了摸头上的流苏,长姐叫我藏拙,我不得不从。
…………
细密的雪裹着冷意扑在窗纱上,我望着铜镜中贵人规制的发髻,指尖拂过万琉哈.玉簟赠的碧玉蜻蜓簪。
自冷梅阁焚毁后,璎贵人便闭门不出,只托人送来这枚簪子,附笺上寥寥八字:"簪在人在,好自为之。"
"主子,该去储秀宫了。"春桃捧着织金斗篷进来,袖口沾着新染的凤仙花汁。
“春桃,你袖口脏了,快去换身吧,我自己去就好。”
……
储秀宫前的海棠开得正好,却不及殿内环佩叮咚声清脆。慧贵妃的鎏金护甲叩在黄梨木案上,震得新晋秀女们齐齐一颤。皇后依旧捻着佛珠,眉宇间透着仁慈。
"汉军镶黄旗参领之女,年十七——"
唱名声刺破殿内死寂。我手中的茶盏突然倾斜,滚水泼在绣着绿萼梅的裙裾上。那跪在殿中的少女穿着月白缠枝纹旗袍,耳垂一点朱砂痣,竟与三年前的我分毫不差。
"绣贵人这是怎么了?"慧贵妃的讥笑像淬毒的针,"莫不是想起自己选秀时的寒酸样?"
皇后忽然拨动佛珠:"本宫倒觉得这姑娘灵秀。"她腕间菩提子擦过案上玉碟,将盛着玫瑰酥的瓷盘推到我面前,"赏她了。"
那姑娘已欢天喜地地谢恩,全然不知自己接过了怎样的催命符。我盯着瓷盘,直到酥皮内馅泛起的青灰色,忽然想起兰贵人临终前瞪大的双眼……
我忽然惊醒,一大口的呼吸,原来是梦一场。
“小主可是梦魇了?今日要选秀呢,可能要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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