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前阳光依旧，少女依旧。
"漠北亲王庶女博尔济吉特·其木格，年十六——"
唱名声中，异族少女跪拜时腰间的彩绳铃铛叮当作响。她起身时用生硬的官话道："愿为宫中添福寿。"
慧贵妃不屑的嗤笑："漠北蛮子也懂祈福？"却看见皇帝目光停留在少女明媚的面庞上良久，"留牌子，赐号吉。"慧贵妃捏着茶盏的骨节发白，终是没有做声。
同样反常的还有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出神，无他，只因那博尔济吉特·其木格实在像已故的贺兰.素心。
此时珠帘微动，又一女子款款而入。月白缠枝纹旗袍勾勒出与慧贵妃七分相似的轮廓，连眼尾那颗朱砂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苏州织造之女陆嘉箐，年十七。"
庄妃突然拨动茶盖："这姑娘倒似慧姐姐年轻时的模样。"她刻意将"年轻"二字咬得极重，慧贵妃的护甲在案上刮出刺耳鸣响。
陆嘉箐谢恩时忽然踉跄，腰间香囊散落在地。熟悉的雪中春信香漫开时，我瞧见庄妃唇角微扬——那分明是我去年为皇后特调的方子。
"抬起头来。"皇帝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波动。陆嘉箐仰脸的瞬间，殿外惊雷劈落，电光映得她眉目如画，连嘴角笑涡都与慧贵妃如出一辙。
慧贵妃猛地站起，珊瑚步摇扯落几缕青丝："皇上！这女殿前失仪……"她画音还没落，就被皇帝打断："留牌子，赐号柔。"
后面又进来几位妙龄少女，可皇帝却已起身，"今日就到这里。"很幸运的是，她们幸免了。
………
选秀终于结束，我长舒一口气。回到长春宫时，暮色已染透窗纸。梦里发生的没有出现——想来我本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都不足挂齿，他也并不会留下与我相像的人。
春桃神秘兮兮地捧来个锦盒："璎小主托人送来的。"
盒中躺着一枚上好的玉珏，下面压着片泛黄纸笺，刘佳.玉簟的苍劲的字迹力透纸背：
"我听说今天选秀的事了，那漠北亲王庶女博尔济吉特·其木格长得分明像……唉，算了，故人故事不提也罢，你千万莫要为此伤心。据说陆嘉箐出来的时候，慧贵妃都站起来了，就剩下地赶人了！还有，我方才还见着陆嘉箐了，她是个有心机的，你千万防着点她——本就没有那粒朱砂痣，是为了更像贵妃自己点上的………有个好消息，我的丫鬟义姀从皇后那里知道你快要晋嫔位，到时候一起喝酒啊？……罢了罢了，一写字我就犯困，还是明天当面跟你说吧。"
更漏滴到子时，我鬼使神差地摸向新晋秀女住所。
陆嘉箐窗内烛火摇曳，映出她正在临摹的字帖——竟是慧贵妃一年前献给太后的《心经》。果然如玉簟所说，此时的她的确没有朱砂痣。
……
二月二龙抬头，春雷劈开紫禁城上空，我跪在凤仪宫接晋升嫔位的旨意，我最喜欢下雨了，雨天总是能带给我好运。
暴雨冲刷着宫道上的彩绳残片，回长春宫的路上，我看见吉答应博尔济吉特·其木格跪在枯梅下，异族服饰浸透雨水："长生天要降罪了..."她状似疯魔，样子极其渗人。
不一会儿几个嬷嬷就把她拽走了，为首的一个还忙向我道歉：“这吉答应莫名其妙得了疯病，不想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无事，嬷嬷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唉，她和柔答应一同入宫，谁知道她非但不与柔答应相互帮衬，反倒还用巫术诅咒她，这下好了，自己遭报应了吧？”
我谢过了嬷嬷，然后差人给吉答应送了些吃食衣裳，就当是对贺兰姐姐的补偿，让自己安心。
……
晚上，天气放晴，皇上高兴，办了宫宴，谁知吃到一半又下雨了，宫人们赶紧搬来一些棚子。
皇后她腕间菩提子突然断裂，滚落庄妃的裙裾边，她的白猫突然窜上朱漆梁柱，金瞳在阴影中闪着幽光。陆嘉箐吓得打翻茶盏，褐色茶汤在青砖上蜿蜒。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大家都觉得大煞风景，不禁抱怨了几句，皇上不悦的起身，带着受惊的陆嘉箐走了。
"畜生不懂规矩。"病愈的庄妃许久以来第一次露面，漫不经心地抚着鎏金护甲，"就像有些人，得了位分也改不了贱骨头。"
慧贵妃的护甲生生掐断一截珊瑚珠链："妹妹说笑呢，这猫分明是闻着骚味来的。"
“几位姐姐还是快回宫歇息吧，雨下的这么大，当心着凉。”我讪笑着打圆场，可惜没人理我。
“今日不翻牌子，诸位妹妹各自回宫安寝吧。”最终，是皇后驱散了众人。
今晚，电闪雷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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