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寻烬醒的很早,其中一个原因是沙发长度不够她伸不直腿……才五点多,白荒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好吧好吧,方寻烬心想,既然这么早就去军队了,拿我今天也勉强当个纪律先锋,不踩点到了吧。
头一回六点半就到休息室的家伙也不会想到,那里是空空如也,白荒的影子都没有。
也正是这时候,乔衡风来到了休息室——身为队长,他总是以身作则来得很早。但今天休息室里的画风却和以往不太一样,让他有种世界观快崩塌的感觉。方寻烬虽然不是品行很坏的那一类人,但她总是有点小聪明,除了逞强好胜一类的事,像提前到达这样的,她是不可能做的,但今天……
乔衡风干笑一声:“这么早啊。”
方寻烬点点头:“队长,白荒,没来吗?”
乔衡风愣住:“她没和你说吗,她昨天就要了假条,人估计在医院了吧?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来呢?”
她定在原地好一会……确实啊……白荒没和自己说过。
一整天,方寻烬果然没在军队看见白荒的影子。训练完的疲惫没有带走她的心焦,反而让开始无时无刻地在意白色的身影。
她没和自己说,甚至一早就走了,连字条都没有。白荒一般不会这样。只能是她不愿意,这在方寻烬眼里是很明显的疏远。
思绪在不知不觉绕的太远,方寻烬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人家爱去哪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谁啊?
她捏紧手指,却回忆起白荒伤口凝结后的皮肤和看向假肢时无言的端详。她看了看自己血肉凝聚而成的手。
白荒当时在想什么?是未曾拥有独有的温度,是卸去沉重的柔和,灵敏真实的触感,还是身为觉醒者与方寻烬之间的鸿沟?
她不知道。
白荒这样的人,会想这些吗?
也许会。
她看得出,白荒也会因为这些和自己在某些方面有着一定距离。
或许这不是最重要的,方寻烬收拾好东西,休息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完了。白荒总是因为百分之九十五的绝对理智将二人之间分出一道界限,不是别的,是她认为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她认为这样的力量太过危险,外部的觊觎与掌控的**比拥有者情感的缺失更为可怕,任何靠近的人都可能在能力暴露的一天万劫不复。
她把自己划为怪物,军队称她“海妖”,外人叫她觉醒者,抛弃者唤她夏漪涟。方寻烬卷袖口的动作慢了下来,自己在乎的,为之着迷的,心神不宁的,是哪个?
她想起来白荒在第二次遇见自己时,在无人区遇见白面虎首领前问自己的话:“如果有一天,有一场必死的战斗,也许能救很多人,也许什么人都救不了,你会怎么选?”
方寻烬的选择是战斗。身为一个朝圣国的战士,她只会选择战斗。
她现在才明白,这一句话里,是理性的质疑,是感性的挣扎,是她对于众神造就的梦境的窥视,是身而为人面对矛盾猜忌的无奈。
哪怕拥有觉醒能力,她也会在迷茫中徘徊,也会因为选择困惑。方寻烬看到的,不是一个强大到没有弱点没有命门的战斗机器,这些所有的面,无论善恶对错,它们拼凑在一起,才是白荒,才是她看到的那个白荒。
她的思路突然被人声打断:“还没走啊?”
是娄舒毅,他漏拿了自己的手表:“这个点了,”他看看表,“去不去逛逛夜市?”
“行啊。”她把包塞进柜子里自己的区域。虽然训练辛苦,但比平时休息时间早,可以赶上夜市最热闹的时间。
夜晚的朝圣国中心区比白天热闹,闹市街的灯光是橙黄色的,人来人往间可以忘记这只是个无人区边缘的小国度。
“你今天怎么了,”娄舒毅问道,“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方寻烬四下打量着路边一个挨一个的摊子,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他:“你的左手有触觉吗?”
“当然啊,”娄舒毅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没有痛觉而已。”
“那除了这一点,和你正常的右手有什么区别吗。”她问。
他思考了一番,虽说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对温度的感觉没有右手灵敏,没有痛觉,触觉不好容易用太大力去感受物体,我之前刚装上假肢的时候捏碎过十七个杯子……”说到后面,他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发。
方寻烬端详着路边摊子挂着的人偶,和三十子弹一局的牌子:“那如果两只手都是假肢会这样吗?”
“应该……不会?”他迟疑片刻,也看见这个游戏摊,“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那两个假肢也许对这样的残疾人来说就和真的手一样吧?”
“玩吗?”他同样看到了游戏摊,问方寻烬。
对方笑笑 ,答应下来:“你买单。”
娄舒毅打完三十发,发现方寻烬也才刚刚放下枪,“不高兴啊?玩个塑料货瞄那么久?”
娄舒毅算是受不了她了,一直话多欠扁的家伙怎么开始往闷葫芦发展了:“到底什么事啊?”
“没事。”
“有!”
“啧,我说没有。”
他接上得很干脆:“好好好没有没有。”
“我就是说没有啊!”
“对啊对啊,没有呗。”
“我说了就是有啊!”话音刚落,原本就心乱如麻的方寻烬呆在了原地。
娄舒毅你……不愧是苍蝇。
对方一脸事不关己:“什么事?”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喜欢过别人吗?”
宛如一道惊天霹雳,娄舒毅石化在原地:“你看上谁了?”
“不是我。”方寻烬否定得斩钉截铁,好像除了在白荒面前,她还是可以面不改色地说点谎话,“你先回答。”
他一撇嘴:“当然啊。”他们离开射击游戏的位置,娄舒毅拿着两个两人全命中的奖励玩偶,他有些怅然,“可惜,我十六岁就进预备营了……没下文了。”但说到后面,他又是一副释然的样子。
“她……喜欢你吗?”
“应该吧?”他想了想,最后吐露出一个笑:“不过这样也好。”
方寻烬道:“觉醒者,好像真的要考虑更多。”
娄舒毅重重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已经多出两串糖葫芦:“吃吗?”
“小孩子才吃吧?”她说罢,却接了过来。
“嘁,”他看着对方口是心非的动作,却开始认真回答上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是觉醒者,但我喜欢的人是觉醒者,那也会不太一样吧?”
方寻烬似乎是审视着自己的处境:“不知道,但对方的心境不就变了吗?”
“但起码我作为一个情感上的主动方,在行动方面也可以有主动权了,对吧?”他道。觉醒者的精神和身体都被这个身份束缚一生,很难拥有这样的权利。
“要是对方不喜欢你呢?”
娄舒毅挑眉:“那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喜欢呢?”
“我……不知道。”
快要滚入喉咙的山楂差点呛住他,娄舒毅很小声地骂了一句,随后道:“不知道你还问我?”
方寻烬看了他一眼,不打算回避问题,不去否定这是自身经历的疑惑:“和我们前面说的,觉醒者的问题差不多吧。”
“那就首先看她自己喽,”娄舒毅又塞了个椰子给她,“如果只是这个,她自己调节好就行了,要是她确实彻彻底底不喜欢你,那就没办法了。”
方寻烬细细一想,表情没有大变化,但眼神却像是突然开朗的天空般,虽然白荒有绝对理智这一问题,状况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但本质还是一样的。或许,自己不需要如此猜忌,不需要如此多疑。
“谢了,”她没有接椰子,“下次请你吃饭,我先走了。”
娄舒毅站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对方则是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唉,这家伙。
逐渐远离最热闹的区域,向军队宿舍走回去的路上,灯光在慢慢变暗,流露出应有的宁静。方寻烬突然看到了一个卖各类宝石饰品的铺子。最边缘的地方有一枚银制的戒指,上面镂空嵌入了淡紫色的宝石。
像白荒的眼睛。
她停下了,等到回宿舍楼下时,上衣胸前的口袋里除了几乎被花完的钱以外,就是这枚戒指。
觉醒者需要用双手当做武器,所以戴不了戒指,但可以拿一根绳子串成项链。
她进了屋,却没见到白荒,连灯都没开,可能是还在医院,毕竟昨天也是被要求住院但偷偷溜出来的。
她靠在沙发上,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在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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