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鹭青从服务生那边拿了冰袋和毛巾,将面色潮红的贺奕拦在休憩的小隔间。
她将冰袋裹在毛巾里,准备帮他冰敷一下,面前的贺奕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眼眶微红,鬓角处甚至有些微的潮意,英挺的面容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不料,贺奕却侧头避开了她拿着冰毛巾的手。
鹭青挑了下眉,难得发好心,怎么……醉鬼还不领情?
“你究竟……”他不知是醉了还是倦了,声音低低的,十分艰涩沙哑。
“究竟什么?”
他的声音太低了,鹭青没有听清,俯身想要听清楚,轻盈的发丝钻进他的衬衫。
贺奕心头一痒,随即又是重重一坠,垂眸避开鹭青的视线。
一脸两个回避的动作,让鹭青有些气恼,
刚想不和眼前这个醉鬼讲道理,直接将手里的冰毛巾按上去,便听见隔壁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泣音,还伴着低声的劝慰。
“好了,不要哭了,梦梦。”冷静些的是秦臻的声音。
哭泣的女生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真的太痛苦了,秦臻姐,我每天早上都盼着和他见面,收到他的消息我就开心的不得了,可是他竟然要和我分手,呜呜呜……”
“分了也好,会走出来的。”秦臻道。
“怎么走出来呢,秦臻姐。一开始是他主动的,我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他对我真的很照顾,我很感动就答应了,但是他说我们走的太近会遭人说闲话,所以我们要瞒着大家偷偷谈,后来他升了组长,又和我说要保持低调,更不能表现出来我们谈恋爱了,我们在公司里几乎都不说一句话,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要和我分手——”
秦臻:“当他成为你上司的时候,你就该分手的。”
“可我都计划着和他一起去旅游、回老家,幻想着以后我们会结婚……”
女孩哭泣的声音逐渐变低,不知是累了,还是太过绝望。
一墙之隔,鹭青神色沉静地将融化了一半的冰块搁在一边,然后把冰毛巾叠好敷在贺奕的额头上,站起身来。
隔壁的对话仍在继续。
“办公室恋爱就是鸩酒,”秦臻声音似在自嘲:“一切就像是饮鸩止渴一样,越是继续,中毒越深,傻姑娘,你怎么敢开始的呢?”
说完,隔壁穿来了推拉门的声音,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贺奕仰着头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鹭青,她神色静静,似乎对刚才听到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是啊她是多么得体的人,估计出了这间门便将这一切都忘了吧。
所以,……之后,她是不是也会很快忘记他。
窗外是一片深蓝,就像是不断酝酿着的潮水,也像贺奕深色的瞳孔。
鹭青低头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脖颈,拿过毛巾的手冰得要命,落在灼热的皮肤上很舒服,她捂热了掌心,又将手背贴在他脖颈的另一侧,丝毫不顾面前人逐渐变沉重的呼吸声。
昏暗中,鹭青的腰被一双滚烫的手掌钳住,然后迟迟没有动作。
她无声地弯起唇角。
冰凉的指尖循着颈侧的青筋一路向上,落在下颌、脸侧,直到按上他的唇瓣,指腹在他唇角的创口上摩挲着,感受到唇缝间的气息愈发滚烫,急促地扑向她的指尖。
鹭青俯下身来,轻声道:“嘴巴有伤就不接吻喽,让我咬一口吧。”
旋即一个轻柔而小巧的齿印便落在他的唇角。
贺奕闭了闭眼,一颗忍到极致的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饮鸩止渴,无药可救,他这么对自己说。
因为,这是他等了太久太久的神眷啊。
*
次日,贺奕带着口罩上班,蒋纯一脸惊诧,但看他神色冷肃,便悄悄地在小群里吐槽,“贺哥至于嘛,最近是有点流行性小感冒,但咱们办公室应该没人感冒吧,他怎么带着口罩上班?”
宋依铭回道:“估计是怕传染给薇薇吧,毕竟薇薇身体不太好,禁不了一点儿的不确定性因素。
只有鹭青知道,贺奕没有感冒,是因为她在他的唇角咬了一口。
……
不过,说到贺薇,鹭青突然想起来贺薇早上还给她发消息,说为她做了一件旗袍,问她什么时候休息,想来找她。
鹭青想了想最近的日程,便和贺薇约在了这周末。
*
鹭青第一次同这么年轻的“服装设计师”——“合作”,虽然贺薇的设计十分青涩,技艺上也远不如那些缝纫多年的老师傅,但鹭青并没把贺薇的策划当作是小朋友的小打小闹,认真地回复着她每一个灵光一闪,以对待其他资深设计师同样的态度对待她。
此刻,她垂眸向贺薇投以鼓励的目光。
贺薇比她略矮一头,可能是先天性的心脏病限制了她的发育,差不多只有一米五几的个子,很是娇小可爱。
她围在鹭青的身边,转来转去,像一只快活的小鸟。
“鹭青姐姐......”贺薇一贯苍白的脸蛋难得晕上粉霞,跃跃欲试地说:“你穿上裙子试一试吧~”
“好。”鹭青伸手接过旗袍。
这是一件烟紫色、长及脚踝的旗袍,双层设计,里面是一层油润的紫色绸缎吊带裙,外面则缝制了一层旗袍领的烟色轻纱,裙叉开至腿弯,露出一节莹白的小腿。
鹭青站在贺薇的卧室里,褪去身上的真丝衬衫和铅笔裙,换上旗袍走出来。
旗袍真是个很妙的东西,太过年轻、或者太过纤瘦都无法将它穿好,而鹭青却将它穿得百般贴合,让人直接忽略掉过于宽松的腰线,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万种,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站在卧室门口的贺薇愣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什么,先是小脸一红,然后将双手捧着一条穿着两朵青色玫瑰的choker,“还有这个......”
贺薇伸手将青色玫瑰捧在手心,示意鹭青将它系在旗袍领口处。
choker的设计有些复杂,系带要从旗袍立领里穿插而过,鹭青尝试了一下,不太好操作。
“鹭青姐姐,我来吧,你低点头。”贺薇接过青色玫瑰。
“好。”她耐心地低下头。
这时,玄关处的大门打开,贺奕的声音从门口穿了过来,“贺薇,你叫了同学来家里?”
他刚走进客厅,便看见过道那边穿着旗袍身姿窈窕的鹭青还有他那个凑得极近有些碍眼的妹妹。
鹭青半低着头,循声向他望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贺奕眉头紧蹙,手里还拎着环保袋。
“哎呀,好不容易穿到一半,哥你真烦!”贺薇气愤地转头,对贺奕道。
当然,她这一部分的设计也有点BUG,细软的丝带还要穿进轻纱面料里,实在不好操作。
她踮脚踮得脚尖都有些累了,想必鹭青姐姐的脖子也很酸吧,突然贺薇眼睛一亮,扭头对贺奕说道:“哥哥,你帮我们个忙呗!”
......
贺奕表面上极为平静,用曾经作为外科医生那双分外细致、稳定的手,将细软的丝带穿进孔洞里,鹭青背对着他,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贺奕一边拨开她带着山茶花味的发丝,一边动作着。
等丝带穿过最后一道纱孔,贺奕停顿了一下,打了一个外科结,收回手之后,一缕发丝自他的掌心划过。
待结打好后,贺薇立刻将鹭青拉走,两人并肩站在落地镜前。
贺薇兴奋道:“我一直想着这朵玫瑰攒什么颜色,感觉烟紫色和很色系都很搭,最后一想到鹭青姐姐的名字,就定下了这个青色。”
鹭青抬眼向镜中的自己看过去,这两朵青色玫瑰果真是整件旗袍的点睛之笔。
她伸手揉了揉贺薇微黄的头发,“薇薇,你真的很有天赋,我可以再同你约一件旗袍吗?”
真正的肯定不是浮于表面的夸赞,而是一种直观的认可,而贺薇此前从未得到过这种认可,一时竟然有些忍不住,径直投向鹭青的怀里,“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爱你,鹭青姐姐。”
贺奕同镜子中的鹭青对上视线。
红色的玫瑰热烈,黄色的玫瑰明媚,而青色的玫瑰则是从大地里酝酿出的翡翠,成熟而静美,与鹭青极为相衬。
她环着贺薇冲他眨眼,难得的俏皮,像是神话里眼眸流转的山鬼。
好在鹭青很快便被贺薇叫去参观她的卧室,贺奕听着贺薇的惊叹声,终于松开上颚,大口地喘息着。
他内心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表面上装的很平静,他光是站在她面前,就已经是极限了。
贺奕攥着掌心回到了厨房,动作迟缓地洗去手心的汗渍,同时也洗去了那抹山茶花的味道。
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贺奕没在客厅看见鹭青和贺薇的身影,他不方便直接进女生的卧室,转头进了书房。
他刚打开书房门,便看见鹭青正站在书桌前,似乎十分感兴趣地打量着他的那些零碎物品。
“这是什么?”鹭青拿起一座证书,看了一眼之后,颇有深意地笑笑:“缝葡萄皮大赛第一名?你们兄妹俩的缝纫手艺都很不错嘛!”
听着她的称赞声,贺奕觉得面上一阵燥意,都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把这种证书放在台面上,最重要的是还让她看见了。
他快步上前把证书翻倒,随口道:“临床技能操作考试之后,院里弄着玩的比赛。”
鹭青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体验过这种校园生活,所以觉得很有趣。
她16岁去英国,读了一年预科,之后申请了伦敦政经,学的是金融,硕士也只有短短一年。
几乎没参加过什么有趣的课外活动,所有的时间都被课题和项目塞满。
再之后就是高压一般的开拓市场工作,后来终于有些喘息余地的时候,她才会打打泰拳、跑跑赛车放松一下。
另一方面嘛,是因为她一贯觉得逗贺奕玩很有意思。
鹭青倚着书桌,描摹过的黛眉下是一双暗流涌动、灼灼有神的眸子,她眼睫上挑,笑吟吟地看向贺奕,声音徐徐:“那你打外科结是因为习惯呢,还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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