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很热,不是生病时的发热,而是一种很怪异的热,热起来很难受,双手呈现出一种在水里扑腾的形状,似是一定要抓住浮木才能稍微喘口气一样。
与之相伴的,是无法被忽视的痒意。在身体里某些不可言说的位置,一阵紧着一阵的爆发。
苏青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语,只是怪异的想要往迟年身上凑。这具冰凉如白玉的身躯,似乎成了唯一的解药。
他渴望迟年。
从未如此时一般渴望过。
他病了。
也疯了。
迟年比苏青更轻易的察觉到这些变化,因为此时的苏青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他不敢僭越,因为怕苏青生气。其实更怕苏青因为这事儿不再理他,怕苏青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最怕苏青厌恶他,骂他是个控制不住自己的疯子。
所以此时此刻,迟年做什么都不对。
他原原本本地告诉苏青,但苏青却压根听不进这些充满心机的话语,满心旖旎风光,心中所想尽数变成嘴边秽语。
恶鬼喉结动了动,努力将视线摆正。
恶鬼走路不必费力,风一样的略过去。
苏青为迟年指明了上山的道路,迟年便带着他倏然飘去。怀里的人脑袋软塌塌的靠在迟年的肩窝上,嘴里不时发出一些难耐不已的声音。
迟年被勾得浑身燥热,但仍然坚守原则,要先将苏青抱进屋子里,点燃干柴。
睡得天昏地暗的应希声被迟年一把捞起,扔去了屋外守门。
再回头,饥渴的凡人已自行将身上的衣物脱去,露出白花花的肩头。
“迟年……帮……帮我……帮我……”
迟年缓缓上前,熟练的为苏青缓解痛苦。
……
迟年的下巴垫在苏青的肩窝上,沉沉的嗓音落在苏青耳畔,烧成了火。
此时此刻,他宁愿自己是个疯子。
“我真怕你明日醒来生气。”
“翻脸不认人。”
苏青难受的呜咽着,传进恶鬼耳畔,勾起一阵阵莫名的痒。
“阿青,你会说话算话的,对吧?”恶鬼忽而沉下语气,警告他。
……
……
……
翌日。
骇人的情热散去,潜伏的病热却再次从身体里冒了出来。
雕花木桌上,乱糟糟的堆着阿叶前些日子下山买回的药包,一旁是烧得火旺的炭炉,炭炉旁躺着一只通体焦黑的、不知何时从窗户溜进来取暖的小猫。
迟年小心翼翼地从苏青怀里抽离,跳下床榻,而后从木桌上拿走一块药包,既不添衣,也不穿鞋,直溜溜地往屋外跑。
舀上五碗清水,放入药壶。烧开水后,再将药材扔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半晌又飘回屋内,提上猫一齐出门。
“应希声,这里怎么没有吃的?”迟年将猫像个拨浪鼓似的摇了又摇。
应希声被摇得眼冒金星,赶紧阻止了迟年的恶行,喃喃吐槽道:“果然,恶鬼就是比猫坏。”
迟年立即反驳,“无稽之谈。”
应希声打了个哈欠,用猫语说:“吃的?吃的啊,你得去膳房找。”
“膳房在哪儿?带我去。”
“我好困……啊啊啊啊,痛死了!”
头顶火辣辣的,迟年这一掌下来,应希声顿时清醒了。
“喵!!”应希声惯例哈气。
迟年人高马大,仗势欺猫,“快点。”
“我真服了。”
“你说什么?”
“喵喵喵喵,咪没说话。”
迟年很刻意的看着应希声,嘴里磨刀似的说:“你最好是。”
应希声:“走吧走吧,快的话应该还能拿到几碗白粥。”
一鬼一猫用雷电般的速度奔跑,仿佛两道鬼魅在山间穿行。
早饭时间已过,此时膳房里已然没什么人烟,阿叶正在堂中收拾,忙忙碌碌的准备下一顿饭。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东西拽了拽,扭头一瞧,发现是那只叫应希声的小黑猫。
“小黑?”阿叶有一套独有的取名方式,如此叫唤,既亲切又可爱,“是阿青来了吗?我去招呼一下。饿了吧,我特意给你们留了早饭。”
阿叶边说,边停下手里的动作往灶房走去。
应希声一见,立时急了,跳在阿叶跟前,拼尽全力地想要拦住阿叶的脚步。
阿叶不以为然,“怎么了,今天这么开心?”
脚步不停,阿叶笑容满面的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十足骇人的一幕。
某只恶鬼正忙着往手里的大篮子里塞东西,胡萝卜、青菜、瘦肉、大米、面粉,甚至还有碗筷……迟年大张旗鼓的‘偷’,即使主人回来了,动作还在继续,丝毫不带停。
不多时,手里的大篮子终于被装满了各色食材,迟年将它放在左手,空着的右手去提上刚刚装好的食盒,里边是给苏青带的温暖早餐。
等到迟年走到面前,脸色惨白的阿叶才骤然长吸了口气。
阿叶直直盯着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眼睛瞪大,“谢……谢……谢……谢……”
迟年:“不客气。”
阿叶腿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应希声见状,赶忙推着迟年跑走。
直到膳房变作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身后,应希声才好奇问:“他为何要与你道谢?”
迟年:“不知道。”
应希声:“一定是被你吓坏了!要是被苏青知道,你被叶叔看见了,苏青肯定饶不了你!”
“不会的,苏青还在睡觉。”迟年对自己胸有成竹,但说完,却按捺不住忧心。
应希声瞧不起迟年,“可是这几天,苏青虽然病着,却从没有赖过床。”
“他早起做什么?”
“熬药。”
“……”
独自一人生活时,要时常兼顾,不能任性妄为。生了病,得自个熬药,但熬药时却是需要一个人拖着病体面对寒冷,本就脆弱的身体因此不堪重负,一而再再而三,一碗药的作用实在不大。
如迟年所言,今日苏青睡得沉,迟迟不肯醒。
迟年伸手探他额间的温度,发现实在是烫得吓人。
“阿青,阿青。”
迟年轻声唤他,却见苏青的眉头无意识地一皱。
“嗯……”
迟年不敢碰他,只要起身去将先前赠与苏青的手套找来,给自己戴上。
这手套是照着苏青的尺码买的,这时戴在迟年手上,只能勉勉强强将五根手指包住,手掌上还露出一大截。
借着手套的作用,迟年这才舍得将手塞进那柔软的发间,慢慢地将苏青的脑袋托起来,让对方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听话,起来把药喝下去。”
“我吹好了,喂你好不好?”
苏青无意识的哼了一声。迟年以为这是答应,但是当药水递到唇边时,苏青却极抗拒的躲开了。
“不要……苦……”
迟年一个头两个大。
“乖,我们就喝一口。”
苏青咬着唇,再次躲开了。他挣开迟年的怀抱,缩回了被褥里。迟年无奈低头,正要哄,却瞧见了苏青肩膀上红肿的牙印。
他在赌气吗?
望着手里快要冷掉的药汤,迟年没办法了,仰头一口闷尽,将温热的药汤尽数含进嘴里,而后又将头昏脑胀的苏青掰过来,堵上他的软唇,将药尽数灌给了苏青。
苏青晕得厉害,被迫喝光了药,等迟年撤开了嘴唇,他才猛然呛出了声。
药喝下了,嗓子却堵得说不出话。
迟年认错似的跪在背后,安抚他的脊背,帮他顺气。
苏青浑身疼得直抽气,右手无力的推了迟年一下,自顾自的倒回了被窝里。
迟年委屈不减,“昨日明明是你求着我的,怎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一刻钟后,迟年迫着苏青,以同样的、但是比方才柔和许多的方式将一碗温热的白粥喂完。
更晚些,恶鬼又悄悄下山买了药膏,帮苏青涂抹那处。
因着多日思念累积,一度宣泄而出,致使昨夜没控制好力度,叫那留了血。今日苏青还因这个生了气,不理会他。
迟年十分懊悔。
苏青正睡着,却发现身体的某处怪怪的,立时就被吓醒了。
“你做什么?”一动,伤口牵着哪哪都疼了起来,干涩的眼眶里直冒起了白花花的眼泪。
“帮你涂药。”迟年的手还在苏青身体里缓缓的动作。
见苏青紧绷着,迟年耸了耸肩,暧昧的盯着他,诉苦似的说:“阿青,别咬我了。”
苏青登地红了脸。
晚间苏青又喝过一次药,吃完了一碗粥,睡觉时身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温度已不似先前那般烫,想来是好了许多的。
这时迟年才松了口气,悄悄爬上床,隔着厚被将苏青往怀里揽。
连日高热,将苏青身上的味道抢走了大半,如今只剩几分冷息,雪一般的好闻。
迟年努力想象,雪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他努力检索着模糊的生前记忆,他好像见过雪,那他自然也是闻见过雪的味道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想来是与苏青一样,都是十分惹人喜欢的。
如此幸福的想着,迟年的鼻尖微微凑了凑苏青的耳垂,微微贴着,只求有一个地方可以相依相偎便足够了似的。
他好想与苏青有一辈子。
凡人的一辈子。
迟年看着怀里的人,眸底的温柔像水中晕染的星辰般。
他沉声低语。
“阿青,除夕快乐。”
笑死,被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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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引鬼入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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