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近的呼吸可闻,甚至连他纤长的睫毛都清晰可数。见季洵似在发怔,江绫猛地一把推开他,跳下床榻。而后背对着季洵,飞快理了理衣袍,尤带着几分气道:“本……本郡主让给你便是。”不过就是一张床榻,一晚也才几个时辰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她弯腰拾起散落的锦被,正要去拿床褥,可下一瞬,却被季洵伸手拦住。江绫抬眼看去,恰好与他目光相对,他眸光幽邃,心绪难辨,江绫还在思忖他这是何意时,便见他已抱起被褥,旋即便径直铺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江绫挑了挑眉,倒也乐得省事。她不再多言,自顾起身行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拆卸头上那些剩下的发饰。室内一时只剩下珠翠轻碰的细碎声响,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宁静。
望着眼前铜镜中的自己,拆着拆着,江绫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指尖飞快地取下最后一支发簪,而后便不再耽搁,旋即便行至书案前,提笔蘸墨,手腕翻飞间,墨迹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转眼便洋洋洒洒铺满了一页素笺。
江绫本就生得容色倾城,今日一番盛装,更是娇艳不可方物。额心那枚精巧的花钿,宛如点睛之笔,衬得她整个人灵动鲜活,光彩照人。
烛火摇曳,长睫低垂,女子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笑意,模样很是专注。见她没在看他,季洵凝视着她的侧影,心头却有些想不明白,他并未去过那荒山野岭,可方才那一幕,为何却那般真实……
再回过神时,江绫已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送到了他的面前。
“你且先看看,看看还有哪些需要补充。”
见季洵的目光落在纸上,江绫在一旁干脆地补充道:“这第一条,便是三年后和离。你我成婚并非你情我愿,我知你另有所爱,可皇命难违,眼下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本郡主向来磊落,从不做那棒打鸳鸯之事。待三年期满,你我便一别两宽,从此各生欢喜。”
“这第二条,”江绫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成婚期间,你我当恪守本分,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人前需维持和睦,不可落人口实;人后则互不干扰,各居其所,彼此私事,互不干涉。”
“这第三条,她眸光微凝,语气更添一分郑重,“双方需严守此约,三年期内不得以任何理由纠缠对方。三年期满,依第一条和离,此后便各不相干。”
她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殿下向来一言九鼎,重诺守信,想必定然不屑行那等违约之事……” 这轻飘飘的话语,既是提醒,亦是无形的枷锁。
“你看如何?”江绫话锋一转,指尖在协议末尾的落款处轻轻一点,姿态从容,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催促,“若无异议,便在此处写下你的名姓,再盖印为凭。”
殿内烛火跳跃,映着他沉静的侧脸,季洵眉头一挑,倒有些意外江绫竟会定下和离之日。此事于他并无任何影响,可对女子来说,便是诸多不公了。
晋国民风开放,夫妻和离本属寻常,女子再嫁,亦和情理,可他是太子,纵使有朝一日她离开了东宫,又有谁胆敢再娶她呢?
写这和离书,于江绫而言,当真是百害而无一利。季洵一滞,想起宫中那日夜晚,江绫主动投怀送抱,心头登时便多了几分恍然,这和战场上的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之术有何区别?!
季洵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来,“郡主既无异议,孤便更无异议,这名字孤自然是写得,只是——”他顿了顿,唇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讥诮,“这名字若写了,这和离书便生了效,日后可是如何都抵赖不得的……”
季洵这番话毕,只见江绫果然如预想般的将那张和离书抽了回。见她重新坐回书案前,提笔蘸墨,一副凝神书写的模样,他不由嗤笑出声。
若是她写下永不和离,他的正妻之位永不易主,他是答允还是不答允呢?
季洵的目光落在江绫身上。烛光勾勒着她低垂的眉眼,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侧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近乎乖顺的温婉。这副模样,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皇祖母语重心长的嘱托,还有对镇北大将军的钦佩。
罢了,若是她肯放下那些无谓的把戏,安分守己,看在皇祖母、母后以及她为国捐躯的父亲份上,他倒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成全她这个虚名,给她这份尊荣。
这边季洵还在想着江绫素来娇蛮任性,他当趁此敲打她一番,断不可轻易答允了江绫去,然下一瞬却见江绫捧着方才的那份和离书行至了他的身前,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道:“我方才又誊抄了一份,咱们一人一份,各自保管,以此为凭,你看如何?”
季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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