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哄？
林霁禾坐在椅子上，脑子里 “嗡” 的一声，像是有只小蜜蜂在乱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服气：“你长这么大，连睡觉都不会吗？自己躺床上闭眼睛不就行了！”
“今天睡不着，” 李岁屿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不太会。”
北方的夜里明明很凉，林霁禾却觉得耳朵有点发烫。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那你先躺下，我给你放首助眠的歌？或者我给你数点什么，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不用放歌。” 李岁屿伸手按了床头柜的开关，房间里的主灯灭了，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淡淡的，刚好能看清彼此的轮廓。他掀开被子躺进去，侧着身，半边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数点别的吧。”
“数羊？” 林霁禾立刻接话，“我听说数羊最管用了，一只羊、两只羊……”
“数兔子。” 李岁屿打断她，语气很笃定。
“啊？” 林霁禾愣了愣，“为什么要数兔子啊？数羊不好吗？”
她才不想数兔子 —— 一提到兔子，就想起她那个兔子钥匙扣，想起上次和他一起抓娃娃时，他帮她抓到的那只白色兔子玩偶。这个词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一出口，心跳就会偷偷加快。
“你说呢？” 李岁屿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这就是你哄我睡觉的态度？”
“…… 好吧，数兔子就数兔子。” 林霁禾撇撇嘴，声音放得轻轻的，怕惊扰了月光似的，“一只兔子。”
“两只兔子。”
“三只兔子。”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棉花糖，随着月光飘进李岁屿的耳朵里。李岁屿闭着眼，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海浪声。他明明还醒着，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像被月光裹住了似的，暖融融的。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另一个相似的声音 —— 那是小学时，他在她家借住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坐在沙发边的小凳子上，小声给她数兔子：“一只兔子、两只兔子…… 李岁屿，你快睡呀，明天还要比赛呢。”
那时候的月光也像现在这样，淡淡的，落在她扎着双马尾的发梢上。
“十九只兔子。”
“二十只兔子……”
林霁禾还在慢慢数着，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李岁屿的嘴角轻轻勾着，在月光下，像藏了颗小小的糖。
“如果我暂时还没有梦想，守护别人的梦想算不算啊？”
小时候的林霁禾，声音还带着点奶气，为了作文作业愁得趴在桌上，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人，还认真地给每个小人标了编号。那时候李岁屿刚做完奥数题，正想开口吐槽 “这算什么梦想”，趴在桌上的小丫头却突然坐直身子，扭头看向他，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那我的梦想，就写守护你的梦想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扎着粉色发绳的发梢上，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晃了晃脑袋，说得格外认真：“我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梦想，那我就希望你能完成你的梦想 —— 你想当物理学家，我就帮你一起加油，这就是我的梦想啦！”
……
林霁禾数了快二十分钟兔子，耳边终于传来李岁屿平缓的呼吸声。她停下嘴，试探着叫了一声：“李岁屿？”
没反应。
她又憋着想笑，故意压低声音：“李岁屿是小狗。”
“不对，李岁屿连小狗都不如。”
还是没动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里轻轻回荡。
“真睡着了啊，” 林霁禾小声嘀咕，指尖轻轻碰了碰椅子扶手，“明明累得眼睛都红了，还硬撑着。”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已经十二点半了。
蹑手蹑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 月光下，李岁屿侧躺着，头发散在枕头上，眉头舒展开来，没了平时那副装酷的样子，倒显得软了些。
林霁禾轻轻拧开门锁，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月光：“明天比赛加油，我等你拿好成绩回来。”
说完，她悄悄带上门，把满室的静谧和月光，都留给了睡着的少年。
林霁禾睡前翻了老徐转发的比赛日程表，确认好入场时间，往前推了推，定了个稳妥的闹钟 —— 她怕李岁屿明天起不来，得早点去叫他。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她打了第三通电话，李岁屿才接。
“叫醒服务！该起床啦！” 林霁禾的声音透着股清亮。
电话那头很吵，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软响，像是有人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接着传来李岁屿又哑又闷的声音：“几点了？”
“八点十五。”
“挂了，八点二十再叫。”
“你怎么还赖床啊？” 林霁禾忍不住笑，“那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我来敲门。”
五分钟一到，林霁禾准时敲了 802 的门。李岁屿开门时头发乱糟糟的，眼尾还有点红，整个人透着股没睡醒的懒劲儿。以前周末去他家，她也常看见他这副样子，可现在单独待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她却莫名有点拘束，赶紧移开视线：“你们早餐是在酒店吃，还是叫外卖啊？”
“外卖。” 李岁屿拉开洗手间的门，声音还带着点起床气。
林霁禾 “哦” 了一声，直接打开外卖软件 —— 李岁屿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她闭着眼都能背下来，哪怕他口味挑得很。下完单，洗手间的水声刚好停了。
李岁屿洗漱完出来，头发湿了些，正蹲在行李箱前翻衣服，头也没抬：“出去。”
“我刚帮你点完外卖，你就赶我？” 林霁禾假装控诉，“你这叫过河拆桥！”
李岁屿拎着套校服站起来，语气平淡：“我要换衣服。” 顿了顿，又补了句，“你非要在这看，也不是不行。”
“谁要看啊！” 林霁禾赶紧从椅子上起来，逃也似的出了门。
她回自己房间等外卖，送到后拎着去 802，刚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 “我去”。徐庭瞪着她，眼睛都快圆了：“霁禾？你怎么在这！”
“看到我很惊讶？” 林霁禾把外卖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想不开，特意来海城跳海。结果最后一刻，求生欲战胜了一切，觉得人生还是很美好，就决定好好活着了。”
徐庭愣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没看出来…… 你压力这么大啊。”
林霁禾扫了他一眼：“你还真信了？就你这智商，今天能参加竞赛吗？”
徐庭：“……”
合着他又被耍了？怎么林霁禾有时候跟李岁屿一样气人啊！
徐庭赶紧转移话题：“你们点好外卖了？我也没吃呢，要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岁屿打断，眼神跟林霁禾刚才的眼神如出一辙：“你没手机？不会自己点？”
“行吧行吧，我走还不行吗！” 徐庭站起来，一脸委屈，“你们俩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致对外的时候杀伤力翻倍，这房间我待不下去了！” 说完，就溜得没影了。
吃完饭，离竞赛队集合的时间越来越近 —— 得提前一小时去场地，队伍要在酒店大堂汇合。林霁禾回房间收拾东西，把身份证塞进挎包时，指尖突然触到个硬硬的小物件，低头一看，是那个从寺庙求来的红色福袋，红绳还缠在上面，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看了眼手机，离集合只剩两分钟了。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林霁禾攥紧福袋就往外跑，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她绕过三三两两的路人，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顺着楼梯往下冲。
楼梯间里只有她的脚步声，一层又一层，跑到底楼时，她扶着门框喘了口气，抬头就看见竞赛队的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 李岁屿走在中间，校服领口整整齐齐，背着黑色的书包，侧脸在大堂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林霁禾赶紧跑过去，手里还攥着那个有点发热的福袋，声音因为跑太快有点喘：“李岁屿！等一下！”
老刘走在最前面带队，一边往前走一边叮嘱：“等会儿到了场地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 咱们这次主要对手还是云梨一中，不过你们准备得这么充分，也不用怕他们。”
一队六个人都穿着城安的校服，李岁屿走在最后，外面套着件黑色防风衣，衣摆垂到手腕，头发还带着点没打理的凌乱。徐庭走在他前面，时不时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偶尔漫不经心地应一两个字。
林霁禾躲在安全通道门后，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 —— 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拦着他，只想等他路过时偷偷把东西给了。脚步声和老刘的声音越来越近，队员们一个接一个从门口走过，直到那个穿黑色防风衣的身影出现，林霁禾果断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手腕。
李岁屿脚步顿住，侧过头就看到门后伸出来的手，指尖纤细，还带着点温热。他没挣扎，顺着那点力道跟着她躲进了门后狭小的角落 —— 老刘还在前面说着 “我相信你们”，没人注意到队伍末尾少了个人。
门后空间小，两人离得很近，林霁禾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还有点防风衣的布料气息。她往后退了退，后背却抵到了墙，只能抬起手，把攥在掌心的福袋递过去：“有东西忘了给你。”
红色的小福袋在她手里晃了晃，布料上还带着点她手心的温度。“我来的那天，跟陈琳她们去寺庙求的，听说很灵，能带来好运。” 她怕他觉得迷信，赶紧补充，“我知道以你的实力不用这个，但宁可信其有嘛，你就带着试试，给我个面子。”
李岁屿没说话，伸手接过福袋 —— 红彤彤的小袋子在他手里显得更小了，红绳缠在他指尖，轻轻晃了晃。“知道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点，“给你个面子，勉强带着。”
“我谢谢你啊。” 林霁禾翻了个白眼。
“不客气。” 李岁屿的嘴角轻轻勾了下，又很快压下去。
门后的空气突然静下来，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林霁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心跳偷偷加快，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墙上的安全出口标识 —— 早知道刚才跑快点，也不至于现在跟他挤在这么小的角落，连呼吸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林霁禾很快反应过来，这股让人指尖发紧的异样感，不光来自逼仄的安全通道，更来自眼前站着的人。
李岁屿太高了，往她面前一站，几乎把门口漏进来的光都挡了大半。他身上还带着点防风衣的布料气息，混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像张软乎乎的网，轻轻裹住她。尤其是他垂着眼看过来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明明没做什么，却让她觉得后背抵着的墙都变烫了 —— 明明是她伸手拽他进来的，现在倒像她自己被圈在了这方小角落里，连呼吸都得放轻。
她攥着衣角，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借口：“你快归队吧，老刘要是发现少人该着急了……” 话还没说完，头顶忽然落下一只手。
李岁屿的手掌带着点刚洗过手的微凉，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托某个胆小鬼的福，”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点，还带着点没藏好的笑意，“昨晚没熬夜，睡了个好觉。”
林霁禾的耳朵 “唰” 地红了，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眼里 —— 他眼底盛着点细碎的光，不像平时那样冷淡淡的，倒像揉了把糖进去。
“所以啊，” 那只手还搭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点笃定的骄傲，“今天拿个第一，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话让林霁禾心里像被塞了颗奶糖，甜得她忍不住想反驳：“谁是胆小鬼啊！还有，拿第一不是本来就该的吗？不然你这几天集训不白练了？”
李岁屿没跟她争，只是看着她笑，指尖还在她发梢勾了下。他抬眼瞥了眼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又说：
“我真得走了，不然老刘该来搜人了。”
林霁禾点点头，却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目光落在他攥着福袋的手上 —— 红色的小袋子被他捏在指尖，晃了晃，特别显眼。直到他走出安全通道，她还站在原地，摸了摸被他拍过的头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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