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热浪扑在脸上，林霁禾攥着草帽绳往前跑，两根麻花辫随着动作甩得像拨浪鼓。她跑两步就回头看一眼，李岁屿跟在后面，白 T 恤袖口卷到小臂，手插在裤袋里，步子迈得闲散，明明没走多快，却总能稳稳跟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
“李岁屿你快点！” 她踮着脚冲他喊，裙摆上的小雏菊随着动作颤巍巍的，“再晚一点，那个限量版的星黛露就要被别人抓走了！”
李岁屿掀起眼皮瞥她，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幼稚。” 他吐出两个字，脚下却悄悄加快了频率。
林霁禾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笑嘻嘻地转回去继续往前冲，心里门儿清 —— 要是真不想来，这位大爷八百年前就把她的草帽扣在头上，让她自己玩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商场三楼的游戏厅，刚推开玻璃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就涌了出来。林霁禾眼睛一亮，像只找到胡萝卜地的兔子，径直冲向角落里那台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娃娃机。
“让让让让，借过借过！” 她灵活地钻到最前面，扒着玻璃柜往里瞧。娃娃机里坐着只穿着洛丽塔裙的星黛露，毛茸茸的耳朵上系着粉色蝴蝶结，正对着她笑得憨态可掬。
“就是它就是它！” 林霁禾激动地拍了拍机器，回头冲刚慢悠悠走过来的李岁屿伸手，“币！快给我币！”
李岁屿从口袋里摸出个沉甸甸的游戏币盒，倒了一把在她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硌着掌心，林霁禾数了数，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多？”
“省得你输光了又要哭唧唧找我要。” 他靠在旁边的机器上，姿态懒洋洋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抓着摇杆的手上。她的指甲涂成了浅浅的粉色，阳光下透着点珠光，抓着冰冷的金属杆时，显得手指格外纤细。
林霁禾没听出他话里的纵容，光顾着紧张了。她深吸一口气，踮着脚尖把币投进投币口，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表情严肃得像在解高考题。
“左一点…… 再右一点……” 她嘴里念念有词，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被鼻尖的薄汗濡湿了一小撮。李岁屿看着她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又飞快地压下去，假装在看旁边投篮机的热闹。
爪子晃晃悠悠地落下去，精准地扣住了星黛露的脑袋。林霁禾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连带着抓着摇杆的手都在抖。
“抓起来！抓起来！” 她小声念叨着，眼看着爪子带着星黛露往出口移动，就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爪子突然一松 —— 星黛露 “啪嗒” 一声掉回了原位，还转了个圈，仿佛在嘲笑她。
“啊！” 林霁禾气得跺了跺脚，小皮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这破机器肯定有问题！”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她脸颊一热，扭头就去找靠山：“李岁屿，它欺负我！”
李岁屿挑眉，刚要说话，就见她已经重新投了币，嘴里还嘟囔着：“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了！”
这次她调整了角度，爪子稳稳地抱住了星黛露的肚子。林霁禾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爪子移动的轨迹，连大气都不敢喘。
“近了…… 更近了……”
就在星黛露即将越过出口边缘的瞬间，爪子又一次松了。
“我靠！” 林霁禾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扭头看见李岁屿似笑非笑的表情，赶紧捂住嘴，“不是，我是说…… 这机器太坏了！”
李岁屿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她的草帽歪在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渗着细密的汗珠，双麻花辫也有些松散了，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像只气炸了毛的小狮子。
“让开。” 他言简意赅。
林霁禾狐疑地往旁边挪了挪：“你要抓？”
李岁屿没说话，投了枚币进去。他的动作比林霁禾稳得多，手指搭在摇杆上，不急不慢地调整位置。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线条利落又好看。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了些，几个看热闹的女生悄悄拿出手机，镜头隐晦地对着他。林霁禾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竹马这张脸确实挺招摇，尤其这副漫不经心又有点拽的样子，简直是行走的少女心收割机。
“喂，你行不行啊？” 她故意出声打断，不想让他太得意。
李岁屿斜了她一眼，没搭理。他操控着爪子，精准地落在星黛露正上方，停顿两秒，猛地按下按钮。
爪子 “啪” 地合上，稳稳地将星黛露抱在怀里，一路平稳地移到出口，“咚” 一声掉了出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一秒钟的多余动作都没有。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林霁禾也看呆了，下意识地鼓掌：“哇！李岁屿你好厉害！”
李岁屿弯腰捡起星黛露，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然后塞到她怀里，语气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学着点。”
林霁禾抱着软乎乎的星黛露，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不饶人：“切，运气好而已。” 她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还想抓那个！”
她指着斜对面的娃娃机，里面是一排穿着各种小裙子的玲娜贝儿，其中一只穿着和她身上同款的小雏菊裙子，连双麻花辫的造型都几乎一样。
“那个那个！我要那个玲娜贝儿！” 她拉着李岁屿的胳膊就往那边走，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李岁屿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皱了皱眉，却没甩开。他低头看了眼被她抓着的胳膊，她的指尖温温的，带着点汗湿的潮气，像只小爪子轻轻搭在上面，不讨厌。
“林霁禾，你属貔貅的？” 他吐槽，“抓了一个还不够？”
“这叫好事成双！” 林霁禾理直气壮，把星黛露塞给他抱着，自己扑到新的娃娃机前，“而且你看它多像我！双麻花辫，小裙子，简直是我的本命玩偶！”
李岁屿抱着星黛露站在旁边，看着她又开始对着玲娜贝儿较劲。她这次学聪明了，不再急着下爪，而是先观察了半天爪子的松紧程度，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物理原理”“杠杆作用”。
他忍不住想笑。这丫头从小就这样，做什么事都热热闹闹的，一点小事能搞得像要完成什么伟大事业，偏偏那股子认真劲儿又让人没法真的觉得她烦。
林霁禾试了好几次，爪子要么抓不牢，要么就是在移动过程中掉下去，急得她直跺脚。旁边有个小男孩看她一直失败，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这个很难抓的，我爸爸抓了二十次都没抓到。”
林霁禾：“……”
她扭头看向李岁屿，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讨好：“李岁屿……”
“别想。” 李岁屿不等她说完就拒绝，“刚帮你抓了一个，够意思了。”
“可是它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唉！” 林霁禾开始撒娇，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你看它多可爱，跟我一样可爱！你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小狐狸在里面待着吗？”
她仰头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草帽的帽檐蹭到他的胳膊，有点痒。李岁屿别开脸，喉结动了动：“就一次。”
“好嘞！” 林霁禾立刻喜笑颜开，把位置让给他。
这次李岁屿没那么顺利了，试了两次都失败了。林霁禾在旁边急得直转圈：“左边一点！哎呀，太左了！往下一点！对对对就是那里！”
“闭嘴。” 李岁屿头都没回。
“哦。” 林霁禾乖乖闭了嘴，但是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爪子，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第三次，爪子终于稳稳地抓住了玲娜贝儿的耳朵。林霁禾屏住呼吸，看着爪子慢慢移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即将到达出口时，玲娜贝儿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掉下去 ——
“稳一点稳一点稳一点！” 林霁禾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
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爪子硬是带着玲娜贝儿晃悠悠地越过了边缘，“啪” 地掉了出来。
“耶！” 林霁禾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李岁屿的胳膊，“李岁屿你太牛了！你是我偶像！”
她跳得太用力，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胳膊上，草帽歪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上面还沾着点汗。李岁屿的胳膊僵了一下，耳尖悄悄红了。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弯腰捡起玲娜贝儿，塞给她：“走了。”
“去哪啊？” 林霁禾抱着两个玩偶，笑得像偷到了糖的小孩。
“回家。” 李岁屿迈开步子往外走，“不然你妈又该打电话来催了。”
“哦。” 林霁禾赶紧跟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你说这两个娃娃像不像我们俩？星黛露拽拽的，像你；玲娜贝儿可爱，像我！”
李岁屿没说话，脚步却放慢了些，好让她能轻松跟上。
走到游戏厅门口，林霁禾突然停下脚步，把玲娜贝儿举到他面前：“你看你看，它的辫子跟我一样呢！”
李岁屿低头看去，玲娜贝儿的双麻花辫扎得整整齐齐，发尾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确实和她的很像。他的目光落在她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辫子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替她把散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的温度触碰到她的耳廓，林霁禾愣了一下，脸颊 “腾” 地红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你…… 你干嘛？”
李岁屿也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手，插回裤袋里，眼神有些闪躲，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头发乱了，看着烦。”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子比刚才快了不少，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林霁禾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突然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她抱着两个玩偶，快步追上去，故意用玲娜贝儿戳了戳他的后背：“李岁屿，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李岁屿没回头，声音闷闷的：“神经病。”
“我看你就是不好意思了！” 林霁禾得寸进尺，绕到他面前，仰着头看他，“你刚才摸我耳朵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爱？”
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脸颊红扑扑的，嘴角扬得高高的，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李岁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别开脸，语气凶巴巴的：“再闹就把你娃娃扔了。”
“才不要！” 林霁禾立刻把玩偶抱得紧紧的，做了个鬼脸，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他前面，背对着他倒着走，“我知道你舍不得！李岁屿，你最好了！”
她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带着点得意洋洋的小骄傲，像颗甜甜的水果糖，在闷热的空气里化开，留下淡淡的甜意。
李岁屿看着她倒着走的背影，裙摆飞扬，麻花辫甩来甩去，草帽歪在头上，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疯子。他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弧度很小，却真实存在。
路过冰淇淋店时，林霁禾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盯着橱窗里的草莓圣代：“李岁屿，我想吃那个。”
李岁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今天是打算把我钱包掏空吗？”
“哪有，” 林霁禾拉着他的手往店里走，“就一个冰淇淋而已，而且你今天抓娃娃那么厉害，奖励我一个怎么了？”
他被她拽着，嘴角的笑意藏不住：“行吧，算我怕了你了。”
拿到冰淇淋，林霁禾挖了一大勺递到李岁屿嘴边：“你尝尝，可甜了。”
李岁屿下意识地张嘴咬住，草莓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看着林霁禾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怎么样，好吃吧？” 林霁禾笑眯眯地问。
“还行。” 他含糊地应着，耳尖又开始发烫。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霁禾一手抱着两个玩偶，一手拿着冰淇淋，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话，李岁屿偶尔应一声，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林霁禾看着李岁屿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他在身边，好像每天都充满了阳光和甜意。
“李岁屿，” 她突然开口，“下次我们还来抓娃娃吧。”
李岁屿扭头看她，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像藏着星星：“你不是刚抓了两个吗？”
“可是还有好多好看的娃娃呢！” 林霁禾理直气壮，“而且跟你一起抓娃娃很有意思啊。”
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好啊，下次再来。”
林霁禾笑得像个孩子，用力点了点头：“拉钩。”
她伸出小拇指，李岁屿无奈地笑了笑，也伸出手，勾住了她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夕阳下，两个少年少女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草莓冰淇淋的甜味和青春的气息，一切都美好得像个童话。
李岁屿看着林霁禾灿烂的笑脸，突然觉得，偶尔幼稚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样可以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笑，听着她闹，感受着这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这个夏天，因为有了彼此，变得格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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