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是许守田和柳水娟熬干了眼泪,求遍了菩萨才盼来的孩子。
大儿子小文走后,夫妻俩的魂儿也跟着去了半截,直到小明呱呱落地,才像枯井里突然冒出一汪活水,让他们重新挺直了腰杆。
许守田蹲在产房门口抽完半包红金龙,突然把烟头往地上一碾:“就叫许小明。”
新生命的到来像一束光照进了这个阴霾笼罩的家。许守田把小明的小手包在自己粗糙的掌心里,对柳水娟说:“得给娃挣个好前程。”
没过多久,他就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去了城里。临走那天,小明还不会走路,趴在妈妈肩头咿咿呀呀地朝爸爸挥手。
小明的哥哥叫许小文。父母从不避讳向小明提起这个早逝的哥哥。从很小的时候起,小明就常常听爸爸妈妈说起哥哥的事。
那个素未谋面的兄长就像家里一个特殊的成员,父母每次提起时,语气总是格外温柔,眼神里带着小明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每年清明、中元、春节,父母都要带着小明去后山菜园给哥哥上坟。
小明不喜欢那个地方,不喜欢看父母在坟前默默垂泪的样子。他也会跟着难过,但更多是因为看见父母伤心。
有时他们一去就是一整天,从清晨待到日暮。山林渐渐暗下来时,小明总是害怕得紧。
父母沉浸在哀思中,常常忘了照顾他的感受。无聊时,小明就蹲在墓碑前,盯着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出神。
照片里的少年比小明大许多。妈妈说哥哥是在十二岁那年走的,她总说“走”而不是“死”,这让小明觉得哥哥只是出了趟远门。
有次清明,山里的雾气漫到墓碑上,小明蹲着看照片,忽然发现哥哥的眼睫毛沾了露水。
他刚要伸手去擦,却见照片里的人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也露出妈妈常说的那两个酒窝。
他刚想告诉爸爸妈妈,一回头却发现四下无人,只有渐浓的暮色包围着他。后来的事小明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是在妈妈怀里醒来的,已经回到了家中。
从那以后,小明对后山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更奇怪的是,他突然看不清山上的颜色了——在他眼里,整座山都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柳水娟和许守田不敢大意,赶紧带他去了医院。
医生推了推镜框,解释道:“先天红绿色盲的可能性较大,不过……”他瞥见柳水娟攥紧的护身符,话锋一转,“也可能是暂时性的……孩子最近受过惊吓吗?”
柳水娟听医生这么说,觉得这病不碍事,便没放在心上。乡下人没听过的病多了,大多都是吓唬人的,她只当孩子是被吓着了。
“你怕哥哥吗?”柳水娟搂着小明问。
小明想了想,摇摇头:“不怕哥哥,哥哥太孤单了。我看见了哥哥,他还冲我笑呢。”
没过多久,许守田在工地上出了意外,被坠落的钢筋砸中,也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
爸爸和哥哥葬在了一起,都在后山上。说来奇怪,爸爸死了,小明对后山的恐惧反而减轻了些。
现在,他隐隐期待着能像看见哥哥那样,再见到父亲对他笑。这片山林因为埋葬着亲人,竟莫名多了几分亲切。
他开始真心相信母亲从前的说辞——父亲只是和哥哥去了远方,但他们总会回来的。
小明这样相信着,柳水娟却再难自欺欺人。许守田走后的一个多月里,她整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
有天,小明用稚嫩的声音安慰母亲:“妈妈别难过,爸爸去找哥哥了。他们爱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柳水娟突然紧紧捧住小明的脸,泪眼婆娑地问:“哥哥……哥哥会回来看我们吗?”
小明虽然不懂这话的深意,但能感受到母亲滚烫的泪水。他用力点头:“哥哥想我们,会回来看我们的。”
“那……他们在那边过得好吗?”柳水娟的声音发颤,“父子俩见着面了吗?哥哥……有没有怪妈妈这么久没去看他?”
小明其实什么也没看见,但望着母亲期盼的眼神,他小声说:“哥哥说想妈妈,叫妈妈别哭。”
“这孩子还是这么懂事……”柳水娟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下一章攻会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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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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