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教室窗棂时，陆宥言竟真买了包瓜子当着刑邵安和秦沐的面磕起来，撕开瓜子包装袋的声响格外清脆，像是撕开某份秘密档案。铝箔纸在夕阳里泛着冷光，映得他眼尾那颗泪痣都透着狡黠。
"三块钱的焦糖味。"他斜倚着后门，瓜子壳落在废纸篓里发出细雨般的响，"听说有人公主抱横穿三层教学楼？"尾音裹着瓜子仁的脆响，惊飞了窗外掠过的灰雀。
刑邵安转笔的节奏乱了一拍，墨水在数学卷子上洇出小小的银河。秦沐捏断的粉笔头在指尖碾成雪末，簌簌落在陆宥言摊开的英语作业本上——那里用红笔圈着"gossip"这个词，旁边画了只探头探脑的土拨鼠。
"咔嚓"。
"校医室到高二楼共247步。"
"咔嚓"。
"据说某人连葡萄糖吸管都折成黄金分割比。"
"咔嚓"。
"还有......"
青瓷笔筒突然叩在课桌上，惊散了悬浮在光束里的尘埃。刑邵安撩起眼皮，钢笔尖正指着陆宥言咽喉要处："瓜子壳再落错地方，明天你抽屉里会出现一窝真正的土拨鼠。"
樱花穿过半开的窗，落在陆宥言摊开的掌心里。他笑着把瓜子壳摆成心形，忽然瞥见走廊尽头飘过的蓝白校服裙角，吹了声清亮的口哨："赌五包辣条，明天论坛热帖是'惊！平日里不近女色的刑邵安竟当众......'"
话音未落，两本化学练习册破空而来，封面上未干的墨迹在暮色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陆宥言闪身躲过时，发梢沾着的瓜子壳簌簌飘落，像场未说完的秘语，悄悄藏进了教室后排的储物柜缝隙。
暮色在钢笔尖凝结成琥珀色，刑邵安忽然用尾指勾住陆宥言校牌链。金属链条绷直的瞬间，窗外飘进的樱花恰好落在"陆宥言"三个字的凹槽里。
"上周三，北门梧桐道。"笔尖轻轻敲在课桌裂缝处，"穿橙黄色商梧校服的女生，第三次给你递情书。"墨水顺着木纹渗进时光褶皱里，像株缓慢生长的爬山虎。
陆宥言撕开青柠汽水的动作顿了顿，气泡涌上瓶口的轻响里混着声笑。他屈指弹飞瓶盖，金属片在空中划出银亮的抛物线，惊散了栖息在窗帘上的夕照："搞艺术的，追挺紧，骂不走。"
刑邵安转笔的速度快了几分，笔杆在虎口旋出残影。练习册扉页的涂鸦小人被笔尖戳出黑洞洞的眼眶——正是个扎马尾的简笔画女孩，裙摆处洇着墨绿色的云。
"周四傍晚下雨，她翻墙给你送伞，你拒绝了。"
"周五课间操，你收了她送的护腕，你拒绝了。"
"昨天......"
塑料瓶突然倒在课桌上，汽水汩汩漫过草稿纸的三角函数。陆宥言用食指蘸着水渍画了朵五瓣花，抬头时眼尾泪痣在暮色里晃成星子："你记这么清楚，是打算替我写恋爱观察日记？"
刑邵安靠在座椅上，“小姑娘不是没成功吗？你也真够绝情的。”
风突然卷起窗帘，露出后门玻璃外晃过的墨绿色衣角。刑邵安将钢笔咔嗒合上，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趴在讲台睡觉的狸花猫。
他慢条斯理擦着镜片，直到樱花影子爬满陆宥言的侧脸："下周三运动会，校门口会新装三个监控探头。"
最后一缕夕阳沉没时，陆宥言摸出颗柠檬糖抛向半空。糖纸在半空舒展成透明的蝶，落在刑邵安刚做完的物理卷子上，恰好盖住那道关于自由落体的计算题。
放学了，教室里独留俩人，刑邵安忽然用圆珠笔尖戳了戳陆宥言的课本。金属笔帽在夕阳里折射出细碎的光，像他眼底明灭不定的笑意。
"那些女生见天儿往你抽屉塞情书，"他指尖转着笔杆，语气像在讨论物理卷最后一道大题，"不嫌累得慌？"
陆宥言翻书的手指顿了顿。纸页在斜照里泛着毛茸茸的金边，他转头时眼尾扫过对方校服领口褶皱，那里曾经还沾着蒲施上午时不小心打溅出的牛奶渍。"所以你是要借她当挡箭牌？"他说得轻，却精准刺破窗纸。
刑邵安喉咙里滚出两声笑，像碎冰跌进玻璃杯。他支着下颌望向后排空座，那里散落着几张草稿纸，字迹是蒲施特有的瘦金体。"体检报告的事你查过吧？"他忽然问，指节叩在课桌边缘，"毕竟赌约总要讲究公平。"
最后一缕日光正从讲台退潮，陆宥言望着对方校服袖口露出的腕骨，那里有道浅淡的划痕——上周篮球赛被齐潇铃的指甲刮伤的。他突然想起蒲施站在医务室门口的样子，白大褂在她身后晃成虚影，手里捏着纱布像捏着片月光。
走廊忽然传来纸张摩擦的细响。蒲施背靠冷墙，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兜里的纸条还带着体温，是今早刑邵安夹在她作业本里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安慰。此刻那些笔画突然在布料下灼烧起来，烫得她睫毛轻颤。
她最后看了眼教室里交叠的影子。暮色将少年们的轮廓晕染成水墨，刑邵安正把玩着那支蓝色圆珠笔，金属笔帽在昏暗里一闪，像暗夜里熄灭的星子。
陆宥言正用犬齿碾碎最后一颗焦糖瓜子。金属椅背在他后颈烙出红痕，整个人像柄收在鞘里的苗刀，连吐壳的弧度都带着狩猎前的优雅。
"可是啊——"他忽然拖长尾音，指节敲了敲刑邵安压在手肘下的奥数卷，"我赌你会后悔。"
钢笔尖在黎曼猜想论证步骤上骤然悬停。
刑邵安用虎口卡着笔杆转出银弧，后仰时脖颈拉出锋利线条，喉结硌在椅背铁质校徽上："概率论教学没教过你怎么计算必输局？"他屈指弹飞草稿纸上瓜子壳，抛物线精准落进三米外的垃圾桶。
铁皮风扇搅动燥热气流，陆宥言忽然撑桌逼近。橙子汽水糖的气息缠着汗液蒸腾，他睫毛扫过对方镜框上凝结的水雾："刑少爷要是输了..."
"我的一年游戏皮肤你包了。"
钢笔突然斜插进陆宥言指缝，刑邵安就着这个近乎扣手的姿势俯身，镜链坠子扫过对方锁骨："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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