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一种微妙的气氛在别墅里弥漫。
江野变得异常沉默，他按时参与排练，一点点完成自己的部分，挑不出错，但眼神很少与陆景修接触。
那种刚刚建立起的默契，仿佛一夜之间蒸发殆尽。
陆景修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猜到可能是跟那通关于基金会的电话有关，但他并没有主动提起。
有些界限，他知道不能轻易跨越，尤其是面对江野这种及其敏感的性格。
排练变得像公事公办，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一些必要的技术沟通。
“在这里进拍。”
“节奏快了几秒。”
“动作幅度可以再大一点！”
高效的，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节目组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李编导旁敲侧击的问了好几次，都被陆景修敷衍了回去。
这天下午，为了给作品寻找更多灵感，两人按照计划，驱车前往市区采风，目的地是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城市角落。
清晨的菜市场，午后的写字楼商圈，以及深夜的便利店。
跟拍的摄像坐在另一辆车上，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行程过半时，天丝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乌云吞噬了最后一丝阳光，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
“要下大雨了。”司机看着天色说道。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落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响，在雨幕中，车速不得不慢了下来。
“陆老师，江老师，这雨下的太大了，前面的路段听说还有积水，我们可能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司机联系了后面节目组的车辆后，紧张的说到。
陆景修看了看窗外，点了点头：“嗯，安全第一。”
车子拐下主路，在郊区边缘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咖啡馆，门面不大，招牌上的旧时光字迹有些褪色了。
几个人冒着雨冲进咖啡馆，身上免不了还是被淋湿了。
跟拍试图寻找电源和角度，却发现咖啡馆里光线不是很好，信号也很弱，他们的部分设备无法正常工作。
咖啡馆里只有一个正在打着瞌睡的老奶奶，好像是这里的店主，被惊醒后，她慢悠悠的给他们冲了咖啡，然后又坐回角落的摇椅，继续打盹儿。
雨丝毫没有要变小的趋势，外面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这个小小的咖啡馆，和里面两个相对无言的人。
跟拍摄像和司机坐在另一桌，交谈着什么，看起来有些焦急。
江野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暴雨，背影有些僵硬，湿漉漉的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不明显的肌肉线条。
陆景修又点了两杯热拿铁，走到他身边，将其中一杯递过去。
江野看了看，却没有接。
“放心，没毒。”陆景修说。
江野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接了过去，他低头喝了一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两人并排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暴雨，一时无言。
现在身边只有雨声，老奶奶轻微的鼾声。
“那笔钱。”江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还有那个专家团队，是你做的吧。”
他的语气没有疑问，反而带着一丝肯定。
陆景修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没有否认：“嗯，是我。”
“为什么？”江野转过身，盯着他。
“同情我？还是陆大影帝习惯性的……施舍？”
最后施舍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陆景修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你需要帮助，而我有能力提供帮助，就这么简单。”
“简单？”江野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在你看来当然简单，随便动动手指，打几个电话，就能解决别人拼尽全力也解决不了的难题。”
“然后呢？看着我感激涕零？还是觉得，这样我就欠你什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受伤。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感激，更没觉得你欠我什么。”陆景修的声音平静，“帮助就是帮助，不需要附加任何条件。”
“可它附加了！”江野提高音量，引得司机和摄像都看了过来，它附加了你的高高在上，附加了你对我的怜悯，它让我觉得……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该要靠一个……一个……”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一个外人。
陆景修沉默的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他看到了坚硬外壳下脆弱的灵魂。
“我父亲病重的时候。”陆景修开口，“我也接受过别人的帮助，是一个当时很看不起我的副导演，偷偷塞给了我一个红包。”
“我当时的感受，和你现在一模一样，觉得屈辱，觉得自尊被踩在地上。”
江野的身体僵了一下。
“后来我就明白了。”陆景修喝了一口拿铁，“接受帮助，不代表你就软弱。”
“真正的强大，是能够直面自己的困境，并且不拒绝那些伸过来的带着善意的手。”
“因为你内心想要守护的东西，往往比自尊心更重要。”
雨声哗啦，掩盖了寂静。
江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的雨幕。
“那不是施舍，江野。”陆景修最后说道，“那只是……一个和你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想帮一帮曾经的自己，仅此而已。”
长时间的沉默。
老奶奶在摇椅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几句模糊的梦话。
江野将杯中的拿铁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纸杯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雨好像小点儿了。”他看着窗外，突兀的说了一句。
“嗯。”陆景修看向窗外，雨势依旧很大，但他并没有戳破江野。
又过了一会儿，江野开口，声音小的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谢谢你，陆景修。”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不再转头看陆景修，他走回座位，拿起一本旧杂志，胡乱的翻看起来，耳根却控制不住的泛起一丝微红。
陆锦绣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江野的心墙，似乎又开始松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对抗，而是某种互相的理解，正在慢慢滋生。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