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默哭,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可悲,我好可恶。”厚玻璃杯底部与吧台接触后,梁景仁的胳膊与耳朵也渐渐压在了吧台反光的板材上,“怎么能让别人帮我哭呢,明明是自己选的路……”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拿可乐买醉,我开的是酒吧啊,给点面子好不好。”腿上打石膏的人又拄着拐过来了,他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好心地开了一罐全新的冰镇满气高罐可乐替梁景仁把空掉的玻璃杯重新满上。
“……你倒的我不喝。”梁景仁趴在桌上盯着眼前咕嘟冒泡的汽水说。
“那我自己喝。”那人坐到他旁边的吧椅上,把没倒尽的可乐对罐饮下。
石膏腿撞了梁景仁的膝盖一下,梁景仁侧过头,仍是继续伏在桌上,问:“你这石膏什么时候能拆?”
“应该下周周中吧。怎么,你要陪我去医院吗?”那人拎着高身可乐罐的边缘晃了晃,“不用去公司吗?小庄陪我去就可以了。”
梁景仁抿了抿嘴,“得给你结医药费,都挂我账上呢……”
一只原先碰过冰可乐罐的带着微微凉意的骨节修长的手伸到他头顶轻轻抚了抚,“哈哈,好孩子~”
梁景仁不喜欢这样,但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地合上了就不想再抬起来。
“嗯?难道小李给你倒的可乐里也掺酒了?”
梁景仁原先喝的那杯可乐里没加任何东西,只是这两天因为陈默的事他睡不好,精神有些衰弱,这会儿酒吧还没到营业最旺的时间,背景音乐放松舒缓,不知不觉地就让他有些犯困了。
“困就睡吧,有我在呢。”
有你在才不好吧……烦人……
不知道睡了多久,随着背景音乐开始加入金属元素,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燥动起来,不过空调开得倒是足够猛,即使店里人多了也一点不热,反而正是这过冷的温度给梁景仁冻醒了。
他眯着眼在吧台上缩肩,手臂因长时间枕着头发麻,一时间支撑不起来他整个人的重量。
“咦?这位哥哥这么早就醉了?夜场才刚刚开始呢~”
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他的身旁紧接着响起熟悉的男声:“嘘,别打扰他。”
“哎哟老板,这么体贴呀,这是你小情人吗?”
“是的。”那只骨节明显的手又一次抚上梁景仁的头发,“我很爱他。”
梁景仁半眯着眼想:要不我还是继续装睡吧。
睡眼朦胧间,吧台的灯光暗了,高跟鞋的声音都聚集在舞池那边,头上音响传出的音乐不知何时被调小了,周围的说话声在此时更清晰地传进梁景仁的耳中:
“梁哥!我刚叫人卸好货了!”
“小庄你来得正好,去帮我拿张毯子过来。”
“好!”
不一会儿,小庄回来了,但他好像做错事,被取笑了:“噗哈,盖我身上干嘛?给你仁哥盖啊!”
“哦哦!”
第二天一早,手机闹钟响起,梁景仁从陌生的床上醒来。
他拍着脑袋回想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去过哪儿,结果不管怎么想都只记得自己最后是去了夜色的分店。
拄拐的残疾人推门而入时,梁景仁正好掀开被子检查身下状况。
“噗哈哈哈!你那是什么反应?怕被人捡尸做什么坏事吗?”残疾人笑得歪了身,直靠在门框上。
梁景仁放下被子抬起头,眼神淡淡地看向门口的人。
梁景仁想起来了,这里是对方的公寓,他已经好久没来了。
“你该不会还是个小~处~男吧?”残疾人的嘴也残得很。
梁景仁没理他,起身下床了。
“说起来我都没见你约人一起玩过,当然沈青那种不算啊。”
“你少管闲事。”说着,梁景仁已经从倚在门口占道的碎嘴家伙身旁走过。
那人扶着门框往后倾身叫他:“去上班吗?吃了早餐再去吧?小庄刚做好。”
“不吃了。走了。”
梁景仁在地下车库里找到了他之前那辆黑色轿车,然而他口袋里的钥匙还是银色轿车的钥匙。他往已经关门的车库电梯望了一眼,无声叹了口气,决定继续开换来的新车。
他驱车去到公司大楼后快速从正门前的道路驶过,然后在一处路口拐弯。
泊好车后,梁景仁走进之前常常光顾的咖啡店。
咖啡店老板是个中年人,爱好是收集有意义的报纸和品鉴世界各地的咖啡,因此店内布置了几处温馨的沙发角与报纸架,空气中弥漫的除了浓咖啡味,还夹杂着些许浓厚的油墨纸张气息。
进店后,梁景仁找了个对窗的空位坐下,转身对刚开门没多久、正在调试咖啡机的老板说:“老板,三明治套餐。”
老板回头,惊讶地“哦”了一声,“你来啦,三明治要培根的还是炸鸡的?”
“培根吧。”
“咖啡还是要澳白对吧?”
“嗯。”
热咖啡端上来后,咖啡店的门铃晃响了两声。
咖啡店老板和梁景仁同时往门口看去——
“老赵早啊,今天照旧。诶,景仁来啦,好久不见,今天来吃早餐吗?”来的又是熟人熟客。
梁景仁捏起咖啡杯杯柄对着门口一笑,说,“一起吃吗?我请你啊。”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
五分钟后,两份相同的三明治分装在两个盘子里,都被摆在了大玻璃窗前的长桌上。
梁景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隔着玻璃望向斜对面的花店。
“今天没把花桶搬出来吗?”梁景仁问。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大雨,先放里面吧。”
“哦……下雨啊……”梁景仁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下雨天吗?尤其是下大暴雨。”
闻言,梁景仁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啊,那我今天不回公司了,就在这儿赏一天雨吧。”
“还能这样?”身旁的人拿起其中一个三明治睁大眼睛,“嚯,真不愧是总裁,轻易就做到了打工人不敢想的事。”
梁景仁刚得意地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立马就被他请客的对象呛话:“你点个早餐干坐一天啊?可别影响老赵做生意!”
赵老板在吧台后边擦着杯子笑呵呵道:“影响我做生意啊?那不行,到时我就把梁总赶到徐老板店里去。”
握着三明治的徐老板张大嘴巴:“咋这样啊~~”
雨从上午十点就开始下了。而下午果真如天气预报说的那样下起了暴雨。陈默又一次拿了大堂经理给的雨伞乘坐公交车来到大祥集团的公司楼下。
这次他顺利地坐到目标站点了,可下车后走的这不到两百米路程里却因为大雨的缘故将他的裤鞋洗得比昨天还湿。
走进自动门的陈默俨然半只落汤鸡。他甩了甩湿透的雨伞,径直走向服务台。
服务台后的三位小姐还是与昨天的面貌相同,只是她们看见他时脸上的表情不再像昨天那么丰富饱满、热情洋溢。
“先生是来拿伞吗?”即便心有不爽,打工人依旧要遵照条例办事。
陈默没回答,只微笑着用尽礼貌说:“可以麻烦你们帮我查一下梁董今天的日程吗?谢谢。”
“梁董今天没来。”其中一个小姐姐答得飞快。
他知道我今天会来所以故意躲我吗?陈默想。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可是冒着雨也要来找你……梁景仁……太无情了。
“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嘟……嘟……嘟……”
绝对是故意的。陈默放下“嘟”了快十分钟的手机,想。
又过了半个小时,陈默终于死心了。
他拿着两把相同的长柄雨伞默默地往外走,走出自动门后头顶还有遮蔽,可他失魂落魄,完全没注意屋檐所覆盖的位置,结果一把伞都没来得及撑起就被檐下厚重的水流直接浇了个透心凉。
虽然撑雨已改变不了他全身湿掉的现实。但陈默还是不想引人注目,他得另外找个地方避雨。
他首先想到的是前两天去过的咖啡店,那家店的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很好说话,应该能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就在陈默走过路口拐角,正准备进入咖啡店时,咖啡店的门突然打开了——他险些撞上了正走出门准备撑伞的人。
那人差点被撞到却一点也不恼,反而还关心他:“小哥你好像全身都湿了,不要紧吧?”
这把清亮的嗓音让陈默抬起了头,“是老板啊,好巧。”
“啊!是你呀!”花店老板惊讶道,“你怎么这么湿,没撑伞…也不是啊,这大伞看着也没洞啊??”
下午六点零五十分,外面依然下着大雨,早就因天暗而亮起的一排路灯中有一盏开始频闪。
随着咖啡店大门被摇铃“哐当”一声重重撞响,雨声伴随着高调的男声一同闯进店内——
“老赵!我的客人淋湿了!能借你条干毛巾用一下吗?”
陈默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了,居然还能被人按着头帮擦头发。咖啡店里不是没其他客人,他觉得挺害羞挺丢脸的,于是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
由干变湿的毛巾从头上拿开后,坐在圆凳上的陈默伸手扯住了转身要去还毛巾的人的衣角,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徐逸霖。”徐老板虽然感到很突然,但还是回过头报上了名字。
陈默低着头浅浅一笑,说:“这名字真好听,和你人一样温柔……我已经好久没被人擦过头发了,感觉都要喜欢上你了……”
徐逸霖愣了一下,脑筋一转,立马接上话来:“真的吗?那你送我花吧~”
“今天给你优惠买一送一怎么样?我刚准备回去关店来着,毕竟下这么大雨应该不会再有人来……”
陈默默默听着,低着头耸着肩笑了。
可看着看着,徐逸霖觉出了不对劲来,他听出那笑声中有一丝细微的……断续的……哭腔。
“你怎么了?”他捏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弯腰问道。紧接着,他听见对方的低声细语:
“我讨厌你……”
徐逸霖尴尬地挠了挠脸,讪笑道:“刚刚不是还说喜欢我吗?算了,不叫你买花啦~”
陈默微微抬头,视线越过花店围裙的花边笔直地指向角落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那个人——
他知道梁景仁肯定看到他了。
但梁景仁无视了他。
满脑子都是一句歌词:就让这大雨全部落下~(然后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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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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