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到家,陈默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那天有八个壮汉站在他家客厅沙发后面。坐在沙发对面的陈大祥神情凝重。
陈默想,来的大概不是客人,并且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跷着二郎腿独霸了整张长沙发的男人转过头来,陈默看到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那是他的棒棒糖。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陈默有了一个后妈。
从传统家庭观来看,毫无疑问,梁景仁占到的是“妈”的位置,因为他已经有一个爸,虽然这个爸也不是亲生的爸。
他的亲生父母在他九岁的时候死了,是陈大祥收养了他。
陈大祥对他很好,所以陈默会在家里喊他“爸”,但陈大祥长得一般般,但凡头发稀疏一点就是个糟老头子样,所以陈默在外面、特别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不太愿意开口叫“爸”。
陈默实在不理解,陈大祥怎么会给他找一个男的当后妈,虽然同性可婚法令已经实行有一年半,但社会普遍还是对这种关系议论不止。而且,陈大祥怎么会找一个像社会大哥一样的男人当伴侣?难道他不怕对方会动手打人吗?还是说陈大祥其实是个M?
还有,那个被八个壮汉尊称为仁哥的男人长得也不差,甚至可以说风华正茂、风流倜傥,他怎么会看上陈大祥这样年过半百的老头?是有所图谋吗?
可能是吧,陈大祥的公司近年来也算盈利了,正处于稳步拓张的势头中。
陈默不讨厌街边的小混混或者暗巷里的社会大哥,前提是他们只做彼此的路人,不能干涉到自己的生活。
但梁景仁干涉了,他搬进了这座别墅并加入这个家,陈默对他好感全无。
好在陈大祥没有逼迫他喊梁景仁做“妈”或者“爸”,不然他肯定离家出走。
梁景仁不常待在家里,他和陈大祥领证当天就带着一帮小弟到陈大祥的公司报道去了,之后也是每天跟陈大祥早出晚归,偶尔夜不归宿,总之,陈默很少在别墅里跟这位性别为男的“后妈”碰面。
但学校里的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事,传“他爸娶了一个男的给他当后妈”,那段时间他在班里饱受异样眼光,他的同班同学也总是旁敲侧击着打听真相。
虽然陈默对此总以沉默了事,绝口不提相关事,对关系比较好的人开口也是“别乱讲”“哪听的胡说八道”,渐渐的没那么多人主动凑上来问他了,但他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悄悄议论,那会儿他真是恨死梁景仁了,第二恨的是陈大祥。
有一次,他跟班里一个同学发生了矛盾,具体什么矛盾记不清了,总之两人起了口角对骂起来,对方骂不过他,像傻逼一样唱起自编的儿歌,内容大致是讽刺他爸娶了个男人,他有一个男后妈。
陈默被气哭了,当时半个班的人都在场,但没人替他说话,于是陈默因为羞耻,恼羞成怒,怒上加怒,他把那人推翻在地,然后两个人互殴起来,一直到有人把老师喊来才停止。
那天傍晚,陈默第一次跟害他被人非议的“后妈”有了超过三句话的交流——
当时他一放学回家就看到梁景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准备无视对方直接上楼去,可脚还没迈出去,那头梁景仁便叫住他:“过来。”
“什么事?”陈默犹豫转头的时候脚步也停了下来,正好停在茶几前。
茶几上放了个医药箱。
梁景仁微笑着拍了拍沙发示意他过去坐,还故作亲切地过问他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陈默心情不爽,说:“不关你事。”
梁景仁说:“你受伤了,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梁景仁起身要过来拉他,被他狠狠地甩手又甩脸,“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打!都怪你!”
梁景仁看着他,说:“你刚刚还说不关我事,现在又开始怪我?”
陈默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梁景仁再次伸手拉他,这次他没挣扎,大概是因为对方提到了陈大祥又提到了老师:“你爸接了老师的电话叫我过来的,你爸这几天出差,你知道吧?”
终于,陈默和他的后妈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
梁景仁没再假惺惺问他关于学校的事,只是自顾自地托起他的下巴检查他脸上的伤口,然后动作一点不轻柔地给他上药。
药水辣得陈默直咬牙,又不肯示弱叫疼,梁景仁看出来了,拿开夹棉花签子笑他:“小少爷挺硬气啊,要给你呼呼不?”
“滚。”
“我滚了谁给你擦药啊?”
“王姨……”
“你不是嫌弃王姨手脏吗?每天吃饭都不情不愿的,总嚷着叫你爸把她换了。”
陈默没想到陈大祥私底下居然把这种破事也跟“外人”说了,他眯眼打量起梁景仁,说:“你的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这时陈默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梁景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开始整理药箱,边收拾东西边问:“你怎么跟人打架了?你爸说老师电话投诉,你先动手打的人。”
陈默看着他,说:“他说我坏话。”
“幼稚。”梁景仁没看他。
“他说我爸是男同性恋,娶了个男的给我当后妈!”陈默大声说。
梁景仁瞥了他一眼,说:“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陈默生气了,又气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边锤着沙发背一边嘴里不饶人地骂骂咧咧道:“可是他嘲笑我!他叫班里的人都看我笑话!我什么都没做,是那个傻哔先跑过来嘲讽我的!你不帮我在这说什么风凉话!都说不关你事了!弄完了赶紧给我走开!滚出去!”
陈默把沙发锤到像地震来了,梁景仁挪都没带挪一下,还极为冷静地说:“那确实是他有问题。”
听到有人认同自己话挺自己了,陈默心情一下好了不少,但心里还是委屈,说话时嘴巴不自觉扁起来:“那你帮不帮我……”
前一秒刚叫人滚,下一秒又让人帮自己,哪怕只是让梁景仁帮着骂对方几句,陈默也觉得这不太合理,所以他没抱太大希望,音量也比较虚。可没想到梁景仁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居然问:“怎么帮?”
陈默愣了一愣,然后摸着下巴想了一想,灵机一动,扑上去压着梁景仁的手,说:“你能找人揍他一顿吗?”
梁景仁看着陈默,陈默眨了眨两只水灵灵的满怀期待的眼睛,梁景仁张了张嘴,问:“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陈默不假思索道:“我的温柔好后妈!陈大祥的善良好妻子!”
“噗哈!哈哈哈哈哈!”梁景仁笑得前仰后合。
陈默看着面前的人笑了好几分钟,本来亮闪闪的两只眼逐渐变得黯淡。谁知大笑过后的梁景仁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吧,我考虑考虑。”
隔天回到学校,跟他动手的那人主动走到他的座位跟他道了歉。陈默既惊讶又窃喜。
没过多久,班主任进来叫他收拾书包,说有家长来接他。班主任只说了“家长”两个字,陈默感觉有些不安,在这不安当中,他良好的听力接收到了一些令人不快地窃窃私语。
可还没等他发作,窗边一声艳羡的惊呼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陈默自然也不例外。
他挤到窗边往下一看,校门口外停了一辆银底火焰纹机车,车头宽且重,车尾一侧排气烟囱像一道横着的金属旋风,看起来酷炫又拉风。
“哇塞好酷的摩托车!”
“谁的车啊?那是在等人吗?”
靠在重型摩托上抱着头盔的人陈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的后妈。
“陈默,那该不会是你家长吧!?”有人瞪大眼睛指出,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一个个嘴巴长得像鸡蛋一样大。
陈默没搭理他们,快速背起书包冲出课室。
一想到那些家伙一会儿会在窗口前流露羡慕嫉妒的眼神,陈默跑下楼时根本抑制不住喜悦和冲劲,每拐一道弯都想直接从最高的梯阶上跳下来。
其实陈默不是没有想过、没有担忧过——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不然梁景仁、他的后妈怎么会突然跑到学校来接他?可在一个本该上学的时间里没病没痛地走出校门,还被那么多同学关注着、羡慕着,他的心情很难不愉快啊,感觉踏出校门的那一刻整片天空都格外的蓝。
“你怎么来啦?”陈默背着书包笑嘻嘻地跑到酷炫的摩托车旁一边打量一边上手摸,好像看都没看一眼来接他的人。
梁景仁拿起另一个头盔递给他,说:“带你去游乐园玩儿。”
陈默的心神还被眼前的这辆狂炫酷霸拽的重型摩托车牵扯着,直到头盔磕他脑袋上,他抱起头盔抬眼看向跨步上车的人。
陈默有听到梁景仁刚刚说了什么,但他以为那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因此跟梁景仁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会儿。
梁景仁嘴角一抽,直接放下全盔的黑镜,说:“上车。”
“去哪儿?”
“游乐园啊!”梁景仁说,“快点啊,还去不去了?你担心我把你卖了不成?快上车!”
陈默不担心梁景仁会把他卖了,只担心对方反悔,他两三下扣好头盔便爬到车上去死死搂住梁景仁的腰,“走吧走吧!快走!”
“抱紧了小子!”
“驾!”
“你这、呵!哈哈!走咯!驾!”
梁景仁拧住油门,“马儿”开始奔腾。
陈默觉得那是他上学以来最开心的一天,那天他只上了几个小时的学,剩下的时间都在不需要排队就能尽情玩大型机动游戏的游乐园度过。哪怕他后来知道了那天仅存了几秒钟的不安与担忧成真了,陈大祥真的有事了——
他的养父确诊了癌症晚期,哪怕用上最好的医疗设备,最多也只能活两年。
高一上学期结束,一放寒假陈默就守在陈大祥的病床前,可惜陈大祥没熬过那个冬天,没等来新年。
陈大祥死后,他的资产按照遗嘱一半捐献公益,另一半归他的合法妻子梁景仁所有,这其中甚至包含了陈大祥白手起家一手建立壮大的公司。
留给陈默的有两套房子,一套他亲生父母留下的,房贷陈大祥还清了,还有一套则是他们一起住过的别墅,但这套别墅登记在梁景仁名下。按照陈大祥的想法,这套别墅是给梁景仁用来补贴陈默的学杂费的。
梁景仁对他承诺说:“我会养你到大学毕业。”
陈默说:“万一我不读呢?”
梁景仁说:“你想读硕士、博士、或者出国留学都可以,反正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
答非所问。
陈默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很随性更的一篇,一时兴起,没有存稿,欢迎催更,但不要期待(贱不贱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后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