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修,在干什么?”
直到傍晚,楚观澜才回到紫宸殿,看到季砚修坐在书案前埋头写东西,好奇地凑过来。
季砚修及时将写满字的几页纸收起来,抬头冲楚观澜笑了笑:“没什么。”
见季砚修不愿给自己看,楚观澜也不强求,只是摸了摸季砚修的头:“不早了,随我去用晚膳吧。”
季砚修应了一声,将纸放好后便跟在楚观澜身后来到餐桌前。
“今天身体有没有好些?”
“并无大碍。”
楚观澜还想说些什么,许多话涌在嘴边,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接连几日,两人虽然再无争执,但却是相顾无言换来的。
随着季砚修脖子上的勒痕逐渐淡去,楚观澜的神色愈发严肃,好似已经猜到了季砚修会选择哪一条路。
太医最后一次施针后说:“基本上已经好了,之后就是注意饮食。”
“麻烦您了。”
“季相以后别再轻生就好了。”
太医走后,季砚修坐在床边,低垂着眼睑,目光始终在自己交叠的指尖上,不自觉摩挲着衣角:“陛下,臣身体好了。”
楚观澜目光沉沉地垂落,唇角绷紧的线条透着几分冷意,张张嘴,开口道:“放心,我记得我的承诺,是去是留你自己选。”
“陛下,臣辞官,臣……”话还没有说完,楚观澜便倾身吻上了季砚修的唇。
楚观澜的动作很急,强势地将季砚修压倒在床上。
帷帐垂下,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亲密无间,彼此纠缠。
这是第一次季砚修没有反抗,予取予求。
楚观澜有些恍惚,眼前的季砚修乖巧得像是在梦中一般,他着迷地在季砚修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
他的手抚过季砚修每一寸肌肤,引起季砚修阵阵颤栗。
季砚修一贯平稳的声音碎成断断续续的喘息,古无波澜的眸子渐渐涣散。
一夜**,醒来时楚观澜已经穿好了朝服坐在一旁喝茶,看到他醒来,方开口:“今天在宫里休息一天吧,明天你随我上朝,辞了官便随你去哪。”
季砚修眸光微闪,抿着唇用余光去观察楚观澜的神色。
楚观澜看起来很平静,指尖轻轻搭在茶杯边缘,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眉梢未抬,连呼吸都平稳得近乎淡漠。
季砚修莫名有些失落:“臣知道了,陛下去上朝吧。
“嗯。”
楚观澜刚走不久,郑忘忧便偷偷摸摸从窗户翻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季砚修伏在书案前握着笔写字。
“写……”郑忘忧刚想问季砚修在写些什么,便瞥到了上面的内容。
“啧。”她轻轻敲了敲季砚修的额头,眉头拧成一团,“砚修,都要走了还操心这些?”
季砚修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下,眉眼弯弯:“我走了,陛下一个人总需要些参考。”
那一张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朝中重臣的信息以及治国的各项事宜与方法,事无巨细地将各种情况的解决方案都列在了上面。
“你啊,就爱闲操心。”
季砚修唇角轻勾,将那些纸全部放入一个木匣中,垂眸看着木匣的眼神温柔而缱绻:“算是给他的最后一个礼物。”
“你个痴情种!”郑忘忧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季砚修的头,将木匣从季砚修手中抢了过来扔到案上。
“我来是跟你说个好消息的。”
郑忘忧眼睛亮亮地盯着季砚修,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按照从小到大的经验来看,笑成这样的郑忘忧准没做好事,季砚修瞬间警惕起来,试探性地问:“又闯祸了?”
“什么嘛!我怀孕了!”
季砚修缓慢地眨了下眼,眼神呆呆地有些傻,缓了半晌才开口:“陛下应该不会特别为难娘娘。”
“他为难我干嘛,我怀的是他的。”
季砚修眸中闪烁着疑惑,眉头皱起:“陛下曾说未曾和娘娘……”
“是没有啊,但你俩上过床啊,昨天晚上我让人把楚观澜洗澡水偷了。”
郑忘忧笑嘻嘻看着季砚修,兴奋地说:“我用的那个办法据说成功率老高了,只要成功生下孩子,将孩子丢给楚观澜,我就能跑啦!”
季砚修睁大眼睛,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向郑忘忧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噗!”郑忘忧被季砚修的表情逗得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边笑边说:“砚修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
季砚修无奈摇了摇头:“主要娘娘的做法真的有些惊为天人。”
“嘿嘿,只要我能生个孩子下来,就不怕跑了被我爹抓回来了,等我顺利脱身就来找你玩。”
季砚修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郑忘忧。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郑忘忧怕楚观澜回来便先溜走了。
楚观澜上完朝回来后便再也没有从季砚修身边离开过了,陪着季砚修下棋品香茗,像是回到了六年前。
那时后的楚观澜还是太子,季砚修也仅仅是楚观澜的伴读。
入夜,楚观澜搂紧季砚修,感受着季砚修的呼吸,直到季砚修的呼吸渐渐变缓,睡了过去。
他轻声道:“砚修,我爱你。”
季砚修并没有像话本中的人一般只是装睡,他睡得很安稳,那句“我爱你”便也被他错过。
翌日,季砚修换上了熟悉的官服,对着镜子带上官帽。
楚观澜一回眸,看到的便是那个熟悉的季相,笑意不达眼底,迈着均匀的步子走向楚观澜。
“陛下。”
楚观澜看着眼前的季砚修,眼神中不自觉便带了几分忌惮,转身不再看他:“走吧。”
季砚修刚走到殿门,便有几个同僚围上来询问他的病是否严重。
没有一人提及楚观澜,都只觉得季砚修是因为重病而休息。
季砚修眼底划过讶异,不由有些犹豫,但只一瞬便又坚定了内心。
即使能藏一时,也藏不了一世,必须彻底断掉。
季砚修收回思绪,随着朝臣一同进了大殿,站在了属于他的左边最前排的位置。
没过多久楚观澜便到了,众臣行礼后楚观澜默了一会儿方开口:“众卿平身。”
季砚修抬头看了眼楚观澜,面无笑意,漆黑的眸子晦暗,是他好久没见过的皇帝威仪。
上朝是很繁琐的一件事,楚观澜心不在焉地听着文臣和武将互相扯皮,眼中却始终映着季砚修的身影。
季砚修垂着头,那道炽热到无法忽视的目光让他不敢抬头去同楚观澜对视。
时间莫名拉长,仿佛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格外的多,每当以为无事再奏时,便又有大臣站出来上奏。
约莫是过了很久,季砚修的腿脚开始酸疼,才终于等到所有大臣说完。
楚观澜看到季砚修不紧不慢走出行列,所有大臣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朝堂的中心。
“陛下,臣请奏。”
季砚修拱着手静立在大殿中央,身姿挺拔如松。
楚观澜看着季砚修年轻的面庞,恍然想起,季砚修年方二十三,本该是最肆意的少年,却已老成到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仍是少年。
楚观澜闭了闭眼,沉声道:“季相何事要奏。”
“陛下天威浩荡,四海升平,臣才疏学浅,重病缠身,恐难再为陛下分忧。故斗胆请辞,乞骸骨归乡,以全臣节。”
季砚修话音不轻不重,好似在说寻常小事,却引得轩然大波。
“季相,你正当壮年,何故请辞!”
“陛下,季相乃是重臣,请陛下细细考虑。”
……
一时间众臣又是劝季砚修,又是求楚观澜,皆是在挽留季砚修。
“臣去意已决,望陛下恩准。”
季砚修又是一句请辞,众臣急得火烧眉头,目光齐齐看向楚观澜,希望楚观澜驳了季砚修的请求。
楚观澜盯着季砚修始终未抬起的头颅,一字一句近乎是挤出来的:“朕怜季相被病痛折磨,也知季相身体需静养。便准了季相的请辞,望季相好生休养,有再归之日。”
“谢陛下恩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季砚修双膝跪地向楚观澜深深一拜。
“退朝。”楚观澜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快步离开。
楚观澜一走众臣都纷纷上前询问季砚修的想法,季砚修未曾回答,向他们行礼后匆匆朝紫宸殿赶去。
“陛下。”
季砚修走进紫宸殿时,楚观澜正站在梨树下,听到季砚修的声音,偏头勾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来了,陪朕赏赏这梨花。”
“是。”
季砚修站在楚观澜身边,抬头望着那棵梨树,白色的花瓣被风吹落些许。
他不由抬手去接,却一片都没有接到,都从指缝间溜走。
“砚修,这梨树,是朕庆你高中而为你种的。”
“陛下厚爱,臣没齿难忘。”
再无言,两人并肩而立,一阵微风吹得漫天花瓣,也使得衣袂飘飘。
“臣有东西留给陛下。”季砚修打破沉默,转声回房拿出个木匣捧到楚观澜面前。
楚观澜接过木匣,打开看到纸上内容,瞳孔猛然一缩,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被人当头一棒。
“时间不早了,若无事,臣便出宫了。”
楚观澜将木匣收起,望着季砚修,先要挽留,但最后只扔下句:“注意身体。”
追随着楚观澜离开的背影,季砚修一滴清泪悄然落入尘土,遥遥一拜,抬脚离开。
梨花纷飞,两席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君一臣,距离逐渐拉远,背道而驰,再无交集。
楚观澜忍不住回头,却只看到满树梨花,那一瞬间,季砚修手指蜷缩,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握紧了一团空气。
“砚修!”
宫门口,郑忘忧在远处朝自己挥了挥手。
“娘娘。”
“你此去有何打算?”
“回老家湘州,做个教书先生。”
“倒是悠闲,那你等我脱身定来看你。”郑忘忧笑得灿烂,好似分别的下一秒便是重逢。
季砚修莞尔:“等娘娘来。”
绍圣六年,皇后郑忘忧诞下一子,出生便为太子,是铁板钉钉的储君。
在太子刚满周岁时,皇后深夜偷偷翻出皇宫没了音讯,只留下张字条,写着:本宫要去闯荡江湖。
得知此事的郑云大怒,向皇上承诺去抓回逆女,皇上却说任由皇后去,不做追究。
“季先生,有个姑娘找你!”
季砚修刚从私塾出来便有人带着个姑娘朝自己走来。
他刚想问,那姑娘便掀下帷帽露出熟悉的面庞。
“砚修!”
季砚修愣神,郑忘忧已经跑到了自己跟前:“傻啦?连我都不认识啦。”
季砚修眉目疏朗,笑着说:“刚生完孩子就跑啦。”
“嘿嘿,皇宫那么多人,又不用我照顾孩子。”
“跑出来有什么打算?”
“在你这里玩几天,就去看看这千里山河!”
……
两人并肩走远,夕阳拉长了两人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天际。
完结,结局意难平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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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明君良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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