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吼吼~吼吼~”
深夜,有人在呻--吟。
“kiwe~kiwe~”
有人在窃笑。
身体蜷成一团,双手捂着耳朵,申时躲在被窝里,声音却仿佛早已种在她耳朵里一样,没有减弱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又也许是申时的一生,被窝里的空气变的闷热稀薄,她急促大口的呼吸着,窒息之前头如鱼儿出水般冲出被子,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濒死同幻听一样是可怖的怪物,亲手用一只怪物杀死另一只怪物,申时感到比想象中的困难。
“喂,您好,我是申木匠。”
“唉唉,小申木匠,有~什么事吗?”用假笑声掩盖语气里的惊疑。
申时没有拐弯抹角,“我想问一下白旅家在哪儿?”
“你不知道白旅家吗?”对方脱口而出带着震惊。
“您不知道地址是吗?”申时并不打算说什么,事实是她和白旅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
“知道,知道。”语气里带着慌张和期待后续剧情发展的喜悦。
申时打开衣柜,里面摞着几件老旧的格子衬衫,拿起最上面一件时她的余光瞥到衣柜下一层格子里的一件淡粉色针织衫,那是她初中时期的衣服,只穿过一次。
她拿出来套在身上,时光怜爱般的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小货车副驾驶上的污渍已经清理干净,也没留下痕迹。
申时咽了一口唾沫闪身上了小货车,时光可以没有痕迹,污渍可以没有痕迹,可这世界上的事,总会有人记得。倒车镜映着她的倦容,黑眼圈只是其中最淡的一笔。
申时家在幸福镇边缘,独立两间,如果说她家是身体手术后被摘除扔掉的肿瘤,那白旅在开放乡边缘的家给申时的感觉就是随风飘走的秀发,落在哪里都合适。
步行穿过一小片白桦林后进入野草和零星野花铺就的宽敞地带,白旅的家就落在其中,安在一隅,砖红色的房子在秋日的阳光下好似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门开着,窗也开着,申时走近未见到人。
咚咚咚,“有人吗?”探头进屋,“有人吗?”提高音量。
开门声从房间深出传来,她看见白旅,大裤衩大T恤拖鞋手中握着一个搪瓷杯子,见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找谁?”
褪去凌厉寒冷的眼神他整个人就只剩下清水寡淡,头发凌乱有点长,胡子倒是剃的干净,面庞白皙瘦削,胳膊细长,腿也细长且同脸一样白皙。
从头到脚都是对阳光的辜负又隐隐溢出疏离感同他的声音一样。
来的时候干脆利落,见到人,申时开始紧张,“你好,白旅。”点头弯腰。
白旅盯着她。
“你~你不记得我了?”说着向前迈一步进到屋子里。
白旅随她向后一步,不动声色。
“昨天~我替~打算替你挡脏水的。”
“哟,瞧瞧,瞧瞧。”
两人的视线一起投向室外,是陈燕母亲。
“我家燕儿刚入土。”挤出哭腔,“你就又勾搭上新的了。”说话间就进到屋里,“别人说我还不信呢。”一屁股坐在屋里已经破了皮的沙发上,双眼如鹰眼一般来回斜睨申时和白旅。
“陈姨,你来有什么事吗?”
陈燕母亲闻言挺直上身,清清嗓子,“杀人不能偿命总该偿点别的吧。”梗着脖子,扬着下巴。
白旅握紧手里的杯子关节泛白很快又泄下力,脸上浮出一抹笑,七分讥讽三分凉薄,“多少?”
陈燕母亲气势未减,扫视屋内,想当年白海从大城市一回来就盖了这间房,外面看着像个样,里面其实没什么东西,家具甚至就只有她坐的这件破沙发,鞋子杂物都没地方收纳。也许是当时没来得及装修也许是像白海说的不想太高调,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个样子,莫非钱没了,可钱没了,白旅这小子一天天什么都不干又是靠什么活着呢~
陈燕母亲思量着,思量着,伸出两根手指。
申时心想是两万,看来陈燕的命在她母亲这里也不值钱,不过,总是比自己的值钱,自己的命倒贴钱都没人要。
“二十万。”
申时没想到。
白旅没有任何表情,“人不是我杀的。”轻飘飘的说出口。
“你。”
陈燕母亲噌地起身指着白旅的鼻子,“你这样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白旅咬咬下嘴唇,“陈姨,下地狱并不一定非要是死后。”
“你什么意思?”陈燕母亲停在空中的指尖颤抖着。
申时看向白旅,他着话正击中她的心,仿佛她的心在说话。
“你说我是杀人犯,你就不怕吗?”
他眼神里寒冷的利刃出鞘。
陈燕母亲像昨日一样露出怯意,“我~我明天再来。我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甩手小跑出门。
申时跟在她后面。
“你等一下。”
走出白桦林,申时叫住陈燕母亲。
陈燕母亲知道她跟在后面转过头,瞪着眼上下打量,“什么事?丑,土妞。”
申时并不在意,“你想要钱?”
陈燕母亲警惕,“管你什么事?”冷哼一声。
“钱我给你,以后别再来找白旅。”申时伸出两根手指。
陈燕母亲眼神示弱放光,“你给我钱。”转着圈打量申时,“凭什么?”
“我只能给你两万。”
“两万。”陈燕母亲笑了,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咋,你要勾引白旅。”随后笑开了,“挣个差价。”
敛起肆意的笑,拉起申时的手,“姑娘你就别做梦了。”憋着笑又上下打量一番,“他见过我家燕儿这样漂亮时髦的姑娘,看不上你这样的。”松开手还好心似的掸掸申时的肩头。
“两万你要不要?”
陈燕母亲看着申时那张不比白旅热乎几分的脸,收起笑,眼珠子转了又转。
虽然缩水了十倍,可立刻能拿到,左手掂在右手里,掂了又掂,“转账吧。”掏出手机。
“不行。”申时也掏出手机。
陈燕母亲眼神闪烁,面带愠色。
“放心,明天十点一定到账。”
陈燕母亲咧嘴笑笑,“放心,放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白旅跑不掉。
“你要说到做到。”
申时盯着她的眼睛,陈燕母亲一个激灵,这土妞怎么同白旅一样瘆人。
白旅坐在门前的木墩上看着正在向自己家走来的女孩,女孩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粉色的针织衫并没有增添她少女般的活力,合适又不合适,满脸的倦容,满目的心事,
“你记起我了?”申时站在他面前,揪着裤缝,不敢与白旅直勾勾的目光对视。
“算是吧。”昨天的事记得,人并没有注意。
“那你要要谢谢我吧。”
上门讨谢,白旅看向远方。
秋日了,野草野花正在想方设法的保全自己。
“没有你,我不会被浇到。”他当然说的不是实话,只是不想和面前的人扯上关系,女人,他是怕的。
“你是说我碍事?”
白旅依旧看着远方,父亲选在这里盖房子就是为了清净,好像人世间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越是想要什么越是事与愿违。
“从我这里得不到钱。”
他究竟有什么钱,“我有钱,你要吗?”
白旅的视线移到她脸上,半晌,“你没听到吗?她说我是杀人犯。”
“那你是吗?”
白旅低下头起身,一脚迈进门槛回身,“我父亲也是杀人犯。”
“嗯。”
“你不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平静不像是教养之下表现出的克制。
“谢谢。”白旅另一只脚也踏进屋内,“收到了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回手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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