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押至军部看守所907号房间的那一刻，容羿对于自己会被以叛国罪指控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然而在这森然高塔里，在那些斗争之外，人与人之间仍有着长久相处的温情与难以言说的思量。
“我们把燕队值班室里的东西搬了些过来，你可以住得舒服点。还有那些树莓糖，总听燕队说你喜欢吃这个，就全拿过来了。”一名战斗员指向树莓糖罐。
容羿拿起一颗树莓糖，看向战斗员道：“谢谢。”
“不用客气，燕队平日里很照顾我们，这点事情是应该的。”战斗员看着容羿吃下糖果，迟疑了一下，问，“燕队他没消息了，你知道燕队还好吗？”
想来燕明已经回原城了。
贺伯潇所主持的公正实际上是以牺牲鸟之大陆为代价的。当然这也要怪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局面。
当然这样的牺牲必然是有限度的，燕明就是容羿置换出来的限度。
容羿点头：“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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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城，燕家。
“丢了一个现在又丢了一个，咱们家现在还有几个孩子能丢啊？”燕明看着抱臂一脸不耐烦的父亲母亲，愤怒地抓住燕枟的手腕，“来，老妹。咱们现在去本土让郭宸璘他们枪毙！”
燕枟惊恐地看着自家堂哥：“不了、不了大哥……”
刘然之对着燕明的脑门当场一个暴扣：“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就去填海！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护送任务能被你做成这样！区域航线动态监测是你们军校的基本理论课成，你做到了吗？他不知道星际海盗和玫瑰同盟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陈兴的电话都已经打到天上去了，发现事情可能有变化为什么不把他直接带回来而是仍然带到潼省去？我和你爸忙得要命，想着相信你的能力。结果你把你的亲亲容羿宝贝丢了还在这里耍脾气胡闹，我和你爸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棒槌来？”
“确实太不应该了。”燕商稷说。
燕商稷拍着刘然之的后背顺气，燕明站在原地不敢吱声。
“妈，不回去，难道由着他们发作不成？”燕明指了指燕枟，“亏得容羿长了个心眼，把东西藏了一部分让小枟带回来了。”
“呵，”刘然之冷笑，“东西是回来了，他自己算怎么回事？你听听他让小枟带了句什么话，‘我不姓燕’，这什么臭毛病？真应该把他抓回来打一顿。”
“是的，没错。”燕商稷附和。
燕明：……
面对父母的混合双打计划，燕明感觉自己压力山大。只能默默举起了手问：“那个，老爸、老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完善混合双打计划的夫妇二人看向燕明。
“围魏救赵。”两人齐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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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羿难得失眠。
他一遍遍推演着可能的未来，从燕家信誉体系被摧毁到鸟之大陆覆灭。他不知道从何处去寻找一个突破口。
律师进不来，他无法和外界通信，他孤立无援。
天光乍破，他从昏沉梦境中醒来。
工作人员送来早餐，可是他吃不下。
浑浑噩噩地等到工作人员再次开门，只听对方道：“小容教授，临安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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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
白光亮起，容羿迷起了眼。
座椅吱呀一声，一个朦胧的黑影在容羿对面坐下。
“我们补充了一些案件相关资料，现在希望你可以听一听，然后再做说明。”审讯者还是昨天的那一个，只不过语调中的笃定更增添了一分。
“第一，关于你的叛逃，我们有一个证人。这个证人不是星际海盗，而是潼省军部的一名二级战斗员，燕明的下属。”
这可谓是给了容羿一个重磅炸弹。
对面椅子动了一下，随后传来审讯者的声音：“你和他面对面说说看吧。”
容羿心头一紧。
据他所知，一般不会有这样“嫌疑人”和证人面对面的时候。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证明对方一定是一个容羿不想见的人。
审讯者说是燕明的下属，那——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灯光转动，容羿看见来人，瞳孔闪烁。
周望。
容羿感受到心中涌出强烈的怒意，在听到审讯者说是燕明手下的时候他想过很多人，而周望是被他排到可能证人之末的。
“周望，”容羿一字一顿地念出周望的名字，“真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周望向斜上方看去，语气很感慨，“容羿，我们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别和我说你不知道那是任务。”
“虽然说我们是接到了任务，说要接应容教授。但是直到飞船进入D03穿越通道的准备区，燕队都没下达命令进行拦截，”周望说，“至于开战和返航的原因，我想是因为旅行者692号的突然出现，有了第三方证人，燕队不好包庇。”
容羿看着他的眼睛：“燕明对你也算照顾有佳，他们答应了你什么……”
“正是因为燕队待我不薄，所以我才要检举你！”周望打断了容羿的话，忽然疾言厉色起来，“燕队不能有你这样一个叛国的兄弟。如果你有良知，就应该现在在媒体上宣布和原城燕家划清界限。”
容羿握紧拳头。
周望有些激动，站了起来：“不要执迷不悟，容羿。燕队带我不错，待你有亏待一丝一毫吗？你让燕家蒙羞。现在外界谁不知道你做得好事，南方那群人的小动作你在这里还不知道吧？要不要让我……”
“周先生！”审讯者打断了他的话，“请不要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周望坐回了位置上，看向斜前方，长叹一声，又看向容羿，语气轻了很多：“容羿，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坦白从宽，别让燕队难做。”
容羿选择保持沉默。
他看着对面，目光沉静而锐利。
随后周望进行反复的劝说、逼供，容羿都不为所动。直到周望愤怒得拍案而起，被警卫带了出去，才结束了僵持的局面。
周望离开，强光又照射到容羿身上。容羿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审讯者是一个短发中年男人，浅棕色眼睛，五官硬朗，身高中等。制服左肩佩戴蓝花红叶肩章，象征性他是最高检来的检察官，高譬的同僚。
他并没有向容羿做自我介绍，证明他这一身衣服是穿给在场的其他人看的。
是对潼省的震慑还是对这一片中立的西北之地的强势渗透，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我认为周望战斗员说得没错，你应该更聪明一点。”审讯者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认为燕家人一定会保你吗？你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自首，同时把自己和燕家的关系撇清。叛国不是死罪，可是万一事件牵扯到燕家人身上会发生什么我们就不能保证了。你以为周望会出现在这里是谁的受益？你别以为你在燕家生活了几年人家就把你当自己人了。燕商稷是什么人？连自己的亲哥都能杀，更何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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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嬅疯了。”
郭宸璘办公室秘书将加盖公章的纸质正式文件放在郭宸璘桌面上，忍不住说。
同在办公室内的几位顾问观察着郭宸璘的表情，面面相觑。
坐在办公室一角单人沙发里的人放下书籍，象征着几乎没有被环境侵蚀的深红色眼睛扫过办公室内众人，嗤笑道：“槿城它除了那几个矿还有什么？以为手里把持着天壁四号就能和原城一起造反了？”
“小禾，别乱说话。”郭宸璘皱眉看了她一眼，
“当年拆分渺省的时候幸亏曾祖父留了个心眼，把科学院从槿城迁出来了。”郭悦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四叔，郭溪和咱们上数几辈也是一家人，他为了那个女人和家族离心，这么多年也该闹够了。”
还有他两个孩子和父母，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直系亲属可是死绝了。郭宸璘心说，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问道：“大哥的意思？”
“爸爸的意思，这边的事情是让我做主，”郭悦禾站起来，略过一排顾问走到窗边，俯视煈市全貌，“鸟岛三城也就罢了。有郭溪做例，贺伯潇他们这一群人有样学样，都想搞中立、搞独立。哪有这么好的事？”
郭宸璘握拳，下垂的眼睑掩饰过一闪而过的锋芒，忽然想到了那座拥有百年历史的金色庭院。
郭悦禾转身，命令道：“驳回苏嬅的资源保护命令和学校建设申请。派人过去吧，没人禁得住查。”
“小禾，我必须提醒你。槿城的大学建设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并且我们和原城还不到撕破脸的程度。真把槿城完全推到原城那边，我们可吃不消。”郭宸璘挥手拦住了秘书，看着眼前这个侄女，颇有些无奈地说。
如果说燕家二代的领头羊是燕明，那么郭悦禾便是郭家二代的“名誉领袖”。
按排行，郭悦禾是郭家当家人的第三女。因为长姐夭折，次兄进入军部历练，她才得以被送到这里。
郭悦禾的各方面成绩都非常优异，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激进派理想主义。每天不是嚷嚷着“斩草除根”，就是“赶尽杀绝”。明明自家大哥也不是个嗜杀的人，郭宸璘搞不明白这个大侄女怎么会有这样的理念。
更何况依照现在的情况，敌人多半会越杀越多。郭宸璘始终认为，在当下他们还没有碾压实力的情况下，最好的做法是维持国内外各方势力的平衡，等待打破这个平衡的那一只出头鸟的出现。
那时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叔，我们既然已经开始动手了，就不要留情。既然选择相信星云集团，那就要把这份相信的利益扩展到最大。”郭悦禾看向郭宸璘，勾了勾嘴角，深红眼眸中却透着一股寒意，“越早把燕家人杀掉，我们的计划才能越早实现，不是吗？”
25.9.2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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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郭悦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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