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是工业的血液,他提供燃料石蜡和沥青,是流动的需求,将发展的轰鸣抬到另一高处。矿产是馈赠,是土地千万年的沉积显露物质的一角。
“可以想象,法若沙从泥潭中托举起红沙,对他而言是有多么痛苦。”
“文艺可以,能不能稍微收一下口水,快滴到原矿上去了。”人联锐评,“等回都林我给你找找,郊外屋子里估计有两块差不多的。”
少校目光游离,咳了两声:“啊,这天可真......蓝?”
风中无时无刻不夹着细沙,张嘴大声嚷两句,嘴里就有沙粒剐蹭内壁,天空则是印象主义画派喜欢涂抹的样子,蓝不蓝黄不黄。
罗长明:“我们去的是矿洞,正常一点朋友。”
矿坑附近的悬梯已经锈透,不远处贴着的铁皮告示同样看不清任何字母,但想也知道是禁止靠近之类的警示。
“听说尤因他今天清早下令砍了十三个死囚。”
人联打量着锈迹,把视线放到沙地间:“因为他自己破防了。我还以为他承受能力有多强,结果和人联乡村里的青少年差别不大,一点儿指责都接受不了。他是怎么占着总督位置这么多年没人取代?全凭法若沙的几句话?”
红沙设立总督以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人。尤因他连演都不想演,而负责审查的专员也根本不在意什么灾祸,只要金钱到位,有没有违背自然发展不在考虑范围里。
又一场心照不宣的默许。
少校想抽烟,食指习惯性地靠上中指,摸到老茧才意识到烟盒早在入伙的时候就被罗长明收了。
他嘴里很没有滋味。
少校牙痒痒地盯着罪魁祸首的背影,不得不承认,门特导师很有眼光,癫狂发疯的对象也很有魅力,啧,这腰。啧,这腿。
罗长明突然转头,眼神犀利,仿佛看出来少校刚才不那么健康的想法:“在组里体验过自由落体不?”
少校装傻,少校疑惑:“啊?”
离井梯十来米外,有另一个坑,目测高度在八层楼之上,曾用来上下的绳索早就腐化,底部不出意外是另一处井梯。
“纯跳啊?”少校苦笑,“这个经历我想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
“试着想象一片温暖的海域,它处在冷暖流交汇的地方,鱼群繁多。你下潜的过程中都有人确保安全。”
罗长明捂住少校的眼睛,他稍微踮了脚,面色不善:“我有一米八。”
少校还没反应过来:“达到了仪仗队水平。”
罗长明:“是的,我想你应该会被仪仗队踢出去。”
“所以,哦——”少校曲腿,没好意思让罗长明够得困难。
“我会用些别的方式帮助我们下去,捂你眼睛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的实力。”人联真假话掺着说。
罗长明一手捂眼,另一只手虚圈住少校,然后带着他直挺挺地栽下去。
少校呼吸一滞。
呼——
最后,整个身躯失重般落到坑底,以一种绝不科学的方式站稳。
哦,这个站稳单指罗长明,少校略显狼狈。
“朋友,你的表情可不像是徜徉海洋。”罗长明有些尴尬,他心虚地点了点右脸颊,松开手,让少校的眼睛直面黑暗。
从暗处到亮处需要时间调整,反之亦然。
少校捂着额角,能看出并不好受,他的脑内一片混乱,能好好站着全靠罗长明施力支撑,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靠近封闭的坑洞井。
“好悬没给我干费。”
深海中的利维坦并没有友好到打招呼,海域在罗长明的引导下看起来无害,可处处诡异。少校闭上眼的一瞬,身体和意识的矛盾就争先恐后瓜分他的整体。
他的意识告诉说一切都好。
多年历练的身体本能却催促着他快点睁眼,紧急,十分危险!
少校努力想抬起眼皮,如同鬼压床一样,他没有办法操控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这不能怪我,少校,这是一次尝试。”罗长明见人还有力气揶揄,松口气。
“而且和你脱不了关系。别忘了,现在在我胸膛里鼓动的心脏是你们强行给的。”
“我大概清楚。”少校活动着僵硬的躯体。
生理上来说,当情绪表达出悲伤,那眼泪将很难控制。人联曾没有这种烦恼,他的磁场对人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海渊,表面风平浪静,可底下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漩涡。
心脏直率得要求人联不许窝囊藏拙,当罗长明用自身力量保护其他人的时候,这种不科学的磁场就会溢出些微不足道的乱流——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心智。
“新发现。”罗长明补充道,“我都不知道我有这本事。”
“惊喜和惊吓都太多,一时不知道该给啥反应。”少校贴着人联,试探道,“你刚才捂着我的眼睛是为了防备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我看不到的斗争被你解决了?”
“少校,你很敏锐。要是换作我那两位秘书,早就糊弄完了。”罗长明撸起袖子,“我们的车刚到红沙外的沙漠时我就感受到了哀叹。这块土地止不住地哭。”
作为人联的一部分,各处秉持着报喜不报忧的态度,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流动,强大的资源攫取,那么人联本身丝毫不会孱弱——甚至还会增强。
罗长明掏出墨镜:“我出走的时有到过红沙,大概是一百年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此时它却引我来此。”
墨镜遮住了罗长明的深眸,少校在它被遮挡前看到抹浅灰,在一片黑里,理论上他只能隐约看到人的轮廓才对。
“矿井封闭氧气,里边是个静默的坟墓。”少校阅历不浅。
罗长明:“远水解近渴,委屈它了。”
“对了,在我们探索红沙秘密之前,少校,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我和每一位秘书都嘱咐过。”
“先别急着点头。”罗长明很冷静,“如果我受到来自议会的操纵,漠视他们的罪行,变得与你本身理解到的我截然不同,请一定要来打醒我,需要强调的是,在此期间,你很有可能会死。”
“......一定会发生吗?”
“大概率会。我和我的哥哥不一样。他们自己作权威,我......依赖权威。”罗长明比了个嘘声,他知道少校能看见,“即使从表面上看完全相反。把这当做秘密吧。”
少校完全没想过自己能承担这么重的秘密,他得到了罗长明的信任吗?这么轻易?
——
荀正晒着豆子,看着隔壁的地瓜咽口水。
“我曾有六个对象。”
“我天......你要当海王啊!还搁这炫耀!”小维斯顿从远方而来,灰头土脸,大叫出声,忽略他扛着的半斤玉米面和担子,看起来非常有精神。
荀正顺手打着到处乱飞的蚊子,处在热带气候格外猖獗的花斑嗡得极其烦人。
“它们是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收入、费用和利润。”
荀正侃侃而谈,灭蚊喷雾不要钱的喷:“我对它们的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老实说,兄弟,你真爱它们?”小维斯顿啧了一声,杵着身后的大树,疲惫地揶揄着。
“我恨它们。”荀正丢开喷雾,手动拔草,“从ACCA到CFA,甚至FRM都有它们的身影。提到他们我就想起老宅里那些令人作呕的报表。”
很长时间的停顿,他们听着隔壁试验田学生们哼哧哼哧地扛着家伙进进出出,彼此时不时爆发出亲切的问候,权当做白噪音。
小维斯顿率先开口,一点儿也忍不了尴尬的气氛。
“你不准备回去看看?就算现在是你堂哥当家,可有老爷子在一天,你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实在不行脸不要了,抱着大腿跪地上哭两声,老荀先生一心软,该是你的都是你的。”
小维斯顿接过喷雾,按了两下发现没有了。
荀正擦汗:“瞎说什么。”
“那不是我的东西。”
小维斯顿:“是是是,当初就是你这句话让荀老感动得稀里哗啦,也不顾自家长子在侧,当着大半个集团高层的面,直言让你继承家族,听说当时荀伯父脸黑得都能一口把你给吃了。”
这位前老钱一边扭开水杯盖,一边忆往昔,“那天我们搁外边看赛马,号卡数字选了个十三,还没等比赛完,嘎嘣一下,外头来人说你落水没了。”
“老荀先生昏了大半个月,醒来之后不吃不喝,把上下都清理一遍。”
实际上更加残酷,荀老议长不顾任何情分,将三位亲子通通发配到偏远地区的分公司,其中也包括荀正的生父。变相剥夺了他们的继承权。
当时圈子里都很是震撼,按理说他的两位伯父积极参与谋害荀正能说得通,利益争执嘛,很正常。令人费解的是荀正自己的父亲又出钱又出力,生怕儿子走的不够快。
“你什么意思。”荀正试图让气氛回归正常,不往煽情的方向去。
小维斯顿揣着微妙的表情:“没什么意思,只是报复你,刺激刺激你。”
你为什么不回去呢?小维斯顿没有再问第二遍。
这句话再没有问的必要了。某些日子过得实在辛苦,小维斯不能欺骗自己。他自己同样有家难以归。
现在他们仍然有很多事宜,却不必担忧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那你们吃过散伙饭了?”
“不止,我们还给你供了水果,特地挑的稀罕货,应季应时。”
荀正挠头:“我就多余问。电台有消息了不?”
“有,两条。一条是罗先生发的,他说他要坚决守护爱情,绝不让地联先生被偷家。另一条是少校发的,他说——覆盆子蛋糕真难吃。”
荀正:“我对那位少校没啥好感,虽然他和乌德是一类人,可上尉看上去就很靠谱,有博浦堡遗风。”
“乌德上尉这两天情况好了不少,他的代号暂时借给少校用。你意见看上去很大?”
“经营杠杆系数越大,风险越大。我说了,少校系数贼大,万一哪天他一拍脑袋,给我们五个下了套。哦豁,全完了。”
“所以不能总是一起行动——”
试验田中间的敞篷开始冒烟。
“开饭了?”
“开饭了。”
二人对视一眼,大步流星冲向敞篷。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吃饭可是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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