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长明在封闭矿井的废墟中穿梭，准确来说是追踪。他在倒塌的建筑板上发现了一个较为古怪的刻字。
字迹模糊，不能辨认。
而人联则窥见了痛苦的灵魂蜂拥而来，岁月侵蚀了他们的脸庞和身形，只留执念不散。他们贴着人联的手，试图把自己藏到他的身下，接受庇护。他们想要逃离既定的命数，却又不得不再度回忆它。
“法若沙。”他们痛苦挣扎，“我们将带给你真相。”
这也正是罗长明来此的目的，他需要拼凑起完整的过去，只凭收集打听和片面言语用处不大。
“城邦主人！”他们懊悔羞愧，“我们没能保护你。”
这些灵魂伸出无形的手，蜷缩着没有实质的身体。
“意识体——”他们激动，“救救红沙，救救这颗类地行星的一部分。”
罗长明试图包裹住多数灵魂，给他们一点安全感。
少校纳闷：“沙漠会刮西北风了？”
罗长明掏口袋：“昨天搁中庭门口敞篷小车买的临期打折小面包，你省着点吃，我去去就回。”
一纸袋面包被留在少校手中。
“不是，你是怎么在被监视的条件下溜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临期是临多久啊？”少校接受度非常高，“给我毒成肠胃炎找你算账！我看看，生产日期......保质期......”
“过期三天了！站住！”
人联差点没站稳，尴尬回头笑了笑，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少校单脚踩着废木板，掂了掂纸袋，分量不小。
几步外是堆成小山的巨大岩块堆。他望着罗长明消失的方向，另一只脚踩住了刚冒头的柱尾蝎。
“假设罗长明等于法若沙，那门特要消灭的情敌，嘶，还真是越来越多了呢。”
纸袋被捏得作响。
“再假设所有已知点全是假的。”少校抽开封口软条，思索片刻，“也许答案还在中庭。”
塔塔卡耶朝年轻副官招手，顺手把大衣取下。
副官：“部长，离会议开始还有三个小时。”
“有点困难了，现在。”塔塔卡耶看着办公室里的座钟，“我得离开一段时间。”
“后勤请放心交给我。”副官大脑飞速运转，当着长官的面看了眼腕表，“超过一周我可能会被问责。届时我会转告副部，让他继续抗压。”
“一周不至于。”塔塔卡耶打了个响指，“加油。”
副官抬头恭敬道：“那就请您将人联先生完完整整地带回来，我抗压也有动力。”他深知能牵动地联那为数不多心绪的只有目前在啃沙子的罗长明。能让罗长明感到棘手的难题可能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塔塔卡耶失笑：“一些不入流的把戏而已。”
罗长明往窄门里进，他第一次尝试在意识中重现过去。因为信息被有意隐藏，重现难度很高，有概率出现偏差。
比如罗长明想要看矿场封闭的前因，也许只能遇到些无关紧要的片段。
而场景也能反应出追溯记忆的凶险程度。
较为简单和轻松的复现，场景会是温柔无害的草原丘陵，诸如雨林雪山一类则相反。
罗长明不出意外迈进了雨林，他从连通现实的窄门里侧身挤出后，一脚踩上腐烂的落叶，一脚踩进蓄水的小坑，坑边蹲着一只雨蛙，翻着红眼睛。
发红发黑的腐殖质水下飞驰着吃人鱼和电鳗，它们争先恐后地上下翻滚，古怪的身形撕扯着彼此，刺骨被掀开，依旧不知疼痛，持续往复。
罗长明试探问道：“朋友，你还好吗？”
雨蛙原地爆炸。
并不科学地爆发出了小型火力。
罗长明裤腿微脏，摇头自己拍了拍。
走了一段路，又一只箭毒蛙呱了两声，毫无生机的眼睛盯着意识体，连蹦带跳往湖里扎。
看来是已经摸清楚了来者的本质，知道攻击没有必要。
“它们在阻拦你。”
罗长明盯着突然出现的地联，没问他是如何闯入自己的意识地盘，那没有意义。
“阻拦？为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意识。”
“理应由我自己掌控。”
塔塔卡耶对宛如热带恶劣雨林的环境视若无睹，他和罗长明走在深湖旁，行过的地方从湿软的泥土化为一串串连着代码的数据流。
“明知故问，长明。是你自己在排斥红沙的回忆。”塔塔卡耶指着，“准确来说，是你的一部分在抗拒。”
年长者摸向罗长明额前的碎发，细致地将它们拂至耳后
塔塔卡耶：“属于红沙的必然律没有拒绝的选项。”
“而你的第一次探索。我可不能错过。”塔塔卡耶显得自在，“作为你真正的伴侣相陪。”
罗长明：“然后呢？”
“长明，你现在有了一颗心脏。”塔塔卡耶露出担忧的神色，“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可怎么办啊，我的小先生，他们会变成豺狼吞了你这只可怜的小白兔，攫取你的剩余价值，让你再难自由得到处跑。”
罗长明：“把笑容收一下，我看着很不爽。目前我考虑不到那么多，走吧。”
塔塔卡耶揶揄道：“行行行，你当然考虑不到，还有我呢。”
“不过提前说明，寻求的帮助的代价同样是囚笼。我准备了一处最严密的密室，保管你进去出不来。”
“听上去很有挑战性。”罗长明迈开长腿。“你还是给自己留着吧，没看见我这边密室多得都落灰了？我可不住。”
就像观看经典电影一样，两位意识体现在看到的出场人物都有标识，是什么人和基本信息。
红沙主管（临时版）出场。
罗长明疑惑地嗯了一声。
塔塔卡耶：“刚看就有疑惑？”
罗长明点头：“看来大家嘴里没一句真话。”
深受信任，可靠尽职的主管掀开帐篷，耐心敲门，没有回应。
天气难得的好，法若沙爬上田埂抹了把汗。
“终年高温干旱，没有干湿也没有旱雨两季。这应该算热沙。不过这和我认知里的地理环境截然不同，甚至这颗星球上只有两块大陆......”
“要修一个水库，扩大能灌溉的面积，还有荒漠化要提前预防。剑麻、花生、油橄榄、椰枣，天然橡胶，对，还有天然橡胶。”
法若沙拈起地上沙土，思考没一会儿就听见百米外的呼唤。
“法若沙——”
法若沙侧身，将溜肩的挡沙披风正回去，眼里带着迷茫：“我记得没到饭点啊？”
主管连气都不用喘，逮住法若沙忙道：“我们抓住犹因他了。你随时可以提审。”
“热带稀树草原的那个？”
“额，虽然听不懂，但我觉得是。”主管直言
“好，花生有着落了。”法若沙一拍大腿，“我们去和他谈谈。”
显然重点没听进去，只听到尤因他了。
主管准备背着法若沙赶路：“不用谈，他已经在我们手上了，连他的城邦一会儿也是我们的了。”
“啊？你们趁我考察地形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
法若沙整张脸十分耐看，眉眼深邃，皱起眉毛略带着怜悯，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感觉被认真地对待和重视。
法若沙没转身，在：“割麦子的时候到了，从帐篷里出去吧。”
“是我们失职，一时没看住，让这家伙烧了我们的草垛。”主管深感挫败，本来是想回来求表扬的，结果回营地一看，好家伙。
法若沙不语，看不到愤怒，只是静静地望着还在气头上的主管。
主管回望，指着坐在地上的尤因他：“这次换了粗麻绳，他绝对挣不开。”
法若沙问：“你叫我什么？”
主管认真答道：“法若沙，城邦主人。”
“法若沙希望你能冷静。不会有问题，就算有，你就在外边，也会帮我妥善解决，对吗？”
“有我们红沙首席主管，别说是一个城邦俘虏，就是十个二十个也不在话下。”法若沙一边称赞一边推着主管往帐篷外走。
主管被说动了，虽然仍警惕怀疑地剜着被绑着的异邦人，但还是听话拉上了帐帘，亲自守在外边。准备一有不对劲就闯进去，手起刀落宰了尚且凶恶的异邦罪人。
法若沙拖着自己坐的椅子，抵住了帐篷里的门，然后自己靠着门板落座。
关于为啥帐篷里还有个门，这事很好解释。环境实在恶劣，就算燃起篝火，有人值夜，也会有野兽不时光临。法若沙实在没有睡一半感到危险立刻睁眼的经验，所以法若沙的帐篷里都糊了石头，安了个较为结实的门。这导致帐篷里的空间比正常的要小。
眼下帐篷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位城邦的主人。
“你应该杀了我的弟弟，这样什么事都不会有。”尤因他觉得没意思。
一直活跃在邦众中的传奇人物竟然一点儿也不威武高大。
“他的无能本不该被放到明面上来，他死了，我的邦民只会赞扬他。可你那不合时宜的仁慈毁了这一切。我没有办法，矛头只能对准你了。红沙的法若沙。”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从上到下扫着面前的年轻人，“一个连真名都没有的主人？”
“你杀了他。”法若沙心有不忍，他尊重对方城邦的传统，可依旧觉得不好，非常不好。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可惜啊，我要的是态度，不是你的辩解。”尤因他借着姿势，碰翻了左手边的木柜，“如果他不是被施舍着放回来，他能成功劫掠你们红沙。现在我们的位置应该反过来，你还会感到不忍心？”
法若沙不受影响，他半俯身子扶起被推到的木柜，散落的木板每一处都刻有字迹，
“你说了如果。我有注意。”法若沙背过一直手，走到尤因他身侧。
“那我也来谈谈这个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被你在广场上处决，能让红沙和附近这七八个城邦安全地存在，有粮食吃，那么我无所谓。可——”
“你不能，不仅你不能，其他城邦主人都不能。你们去抢东边那些州堡的东西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们忙于抢地盘，顾不上我们。等他们忙完，我，我们都没办法抵抗。”
“你的勇士不怕死却可以帮别人作死。”
法若沙看着瘦弱，手里力气也不大，至少比不过经常马上作战的尤因他，即使被拽着领子和半边肩膀，尤因他气势上也不弱，他嘲笑眼法若沙。
他一直觉得来历不明的红沙之主只是个空有名头的草包，既不能领着城邦抢夺粮食，又不会手刃野兽表明实力，一头未成年的幼狼都可以吃了他，他根本不懂这一片城邦的规矩，却妄想染指他们的地盘。
现在他知道了，这家伙怂的可笑——东边的州堡？他们从未踏足过这片蛮荒，也根本不会来。
“呵，你怕他们？也配说自己是法若沙？”尤因他咬着牙，“真让我不齿。”
“哎，人果然要多学习，这和害不害怕无关。”
“虽然各方面条件不好，年降水量小于200毫米，但我们努力努力是可以养活一些经济作物的。自然生长的柑橘葡萄长不出来，我们自己种却是可行。”法若沙把木板横在地上，试图讲道理。
“离我们最近的淡水湖靠近高原，断层狭长，路程不远且那儿没有人，我们和修建水库水坝。”
“听不懂，你说啥。”尤因他继续瘫在地上，“要用你的咒语催眠我？你还是红沙城邦的萨满？”
“那几道弯弯绕绕的是你的鬼画符？”
“那是等高线和等降水量线！”
“你TM,不行，要文明。”法若沙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自己的脏话，“要不比一比？言语不管用，我们上拳头。”
尤因他好笑道：“拳头？我一拳就能把你打死，你确定？”
“主管先生，还在不？”
法若沙寻求武力支援前忘了一件事，他还坐在抵门的小椅子上。尤因他知道但不提醒，他也忘了一件事，他就被绑在法若沙对面。
“在！要砍不，我这就来。”主管提着大刀就进，一推门，发现有阻力，再用力一推，破门而入。
法若沙抱着缺了一条腿的椅子，和尤因他撞到一起。一手肘打中他的腹部，让尤因他闷哼出声。
主管大怒：“找死！把你的脏手从法若沙身上拿开！”
被暗算到的尤因他：“你睁个狗眼看看！我手都被在绑后头，他自己撞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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